2012年4月29日 星期日

給文化局長的補充教材(訪問劉小康)


編按:香港文化局長傳聞愈吹愈烈,傳聞中的主角、香港藝術發展局前主席馬逢國,早 前在街頭論壇上表態,假如候任特首邀請,他「義不容辭」。無論「準局長」誰屬,還是需要掌握「創意產業」近况。本版今天先有文化工作者羅樂詩採訪著名設計 師劉小康,談「香港設計年」的珠三角視野,細聽這位貢獻設計界的藝術家,怎樣描述香港設計業的過去,觀測未來。接續會由從事創意媒體創作的何禹旃,採訪香 港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導師、匈牙利動畫大師瓦利奇(TamasWaliczky),看看世界各地如何辦「創意產業」。

前言:劉小康是「香港設計年」的策劃人之一,早前與同業向政府提辦而成事,由「創意香港」等機構,每月向市民提供設計展覽等活動。劉小康是國際著名設計師和藝術家,他希望這活動,可為香港設計推向更高的平台,也讓人重新審視香港設計在亞洲的地位。

文.羅樂詩

香 港設計業相較於其他亞洲城市,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已有一定的發展。劉小康說起六七十年代的香港,笑說那是一個很有趣的年代: 「許多外國人來這裏設立專業設計服務,來自不同地方的人,用不同的方法,將中西文化融入現代設計中。就像一個大實驗室。」他覺得,藉這樣的氛圍,香港設計 奠基了往後追求專業性和高品質服務的理念。

轉化中國傳統的設計先驅
當時,石漢瑞(Henry Steiner)、靳埭強也開始在國際嶄露頭角。劉小康分析:「像石漢瑞,他是以一個西方人的眼光看中國文化,並將這些文化素材轉化到現代設計中。而靳叔,身為一個畫家,他是以藝術家的角度看中國文化,再運用到設計上。」

另外,也有其他切入點不一樣的設計師,如陳幼堅等人。劉小康說: 「這不僅在文化意義,也同時推動了其他領域的發展,像商業設計的Logo、海報、書、品牌包裝等。這樣的趨勢也影響了其他大中華地區。」

劉 小康認為,香港設計如果要繼續發展下去,也不能不考慮與周邊城市的關係,甚至亞洲其他城市的發展。香港可以聯同深圳,一起將珠三角打造成創新品牌的中心。 從設計角度來看,劉小康說北京已經是一個文化設計中心,透過藝術學院和政策,政府對中國文化設計一向都有很強的主張。另一方面,上海在世博會以後,也已經 成為了國際設計服務業中心之一,服務了整個華東地區。劉小康提出若香港、深圳、珠三角一起合作,可以做到與北京、上海不一樣的設計中心: 「畢竟,珠三角一直都是世界工廠,給品質最好的公司生產產品,擁有最好的技術。在經濟不景氣時,可轉做內銷,做自己的設計。如果香港聯同深圳的設計師,就 可以服務整個珠三角區, 為這些產品打造品牌形象。」他希望香港的設計,能協助這些生產者。

設計業如何為電影生色
另一方面, 不少內地設計師現在也來港交流。他覺得這是良性影響,香港能提供廣闊的國際視野,深圳設計師團隊也能為香港帶來新的市場。通過合作,雙方的專業精神能為客 戶提供更好的服務。談到設計可以為其他創意行業做到的事,他覺得,或許設計可以為電影產業做得更多。一般的荷李活大製作,在上映前就有相關的延伸產品面 世,而且這些產品帶來收入的時間往往比票房還要持久,銷售所得甚至比票房為多。他認為香港電影也可以通過授權,將電影中的影像、道具或人物用在其他產品 上,而設計行業正好可以協助電影製作者。對於劉小康而言,創意是札根在歷史中的,在歷史中的物件都帶有創作者的創意。因此現代設計不能止步於要求創意,而 不着重專業服務和對品質的追求。去年6 月,由香港建築師、設計師的集體創作的香港理工大學教學研究酒店──唯港薈(Hotel Icon)落成,它同時被用作教學、宿舍和酒店。這座現代大樓,充分地展現了這個城市的特色:靈活和實用。

劉小康擔任其藝術顧問,為室內佈 置挑選了不少出色的藝術品,其中不少是本地設計師的作品: 「這些本土設計品,能讓別人認識香港,這些東西點點滴滴加起來,就成了香港的特色。那大堂外的鐵柵門,是香港舊式店舖典型的象徵,是社會集體的記憶。」事 實上,唯港薈的成功歸功於整個過程中對品質的理解和要求,再加上本地設計師的專業精神。
理大教學酒店的啟示

有了這些理解也就 不難明白為什麼這棟教學酒店剛啟用就被評為最受歡迎的酒店之一,受歡迎程度更勝於一些傳統的五星級酒店。對於這點劉小康也說「並不一定是要最豪華才是最好 的。香港憑創意也可以做到」。但是劉小康還特別補充: 「不能單憑創意,而忽略了品質。」未來香港設計的方向,正是像唯港薈這樣集創意、品質、國際視野和專業性的作品。劉小康也覺得,其實大眾能透過設計師對設 計的高要求,發現自己對生活的新需求,同樣地,從這一角度對自己和政府提出更高的要求。或許,就是香港這樣的專業設計精神,讓香港成長到經得起國際考驗的 地位。

「設計並不是只要商品賣得好。」劉小康深覺設計不僅僅是為了促銷商品,而是將一件物品的附加價值,透過設計師的手傳播到大眾的生活 中。「人的基本需求不難被滿足,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穿就穿,但是人們又總覺得在這之外,似乎又缺少了什麼。」劉小康笑着說, 「好比說,(三件衣服)一件保暖,一件品牌,一件則是設計師的作品,你要買哪一件,取決於你在生活上和情感上表達的需要。」對設計師而言,設計是思考的方 式,但是,對普羅大眾而言,設計師的作品是他們表達自己情緒的一種方式。深受大眾喜愛的屈臣氏的水瓶,就是出自劉小康的手筆。這個貼近生活、符合人體工學 的設計,人們買它,除了要喝水,同時也是在表達對這件作品的欣賞,對其創意的了解。不只是享受喝水,這就是透過創意,讓人們的生活有了附加價值。

說 到將傳統融入作品中,劉小康覺得,做設計需要從生活中多方面做考慮,不僅僅要求美感,或將文化原封不動地搬到作品就稱文化融合。「設計要考慮到中國古典文 化和現代生活觀念的交集,明白現代生活習慣和傳統文化的關係。還要不斷提醒自己,還有什麼是可以通過設計提升的?」將古典文化提升到現代設計中,不僅讓人 辨認出你的文化根源,也讓人看到你能欣賞自身傳統文化。事實上,我們要繼續使用老祖宗的文化才會變成傳統,如果都不使用,那就是古董了。劉小康也說,設計 就因此提升到生活層面,人們生活都需要它。人們買回來,不是為了收藏,而是為了在平日使用。劉小康在會議室中陳列賞心悅目的作品,從水瓶到茶具,各式各樣 的物品。有感於他的設計哲學,和區域發展的見地,深深地覺得香港設計年在給這個城市帶來活力之餘,也迎向了一個新的里程碑。

劉小康:香港設計如果要繼續發展下去,也不能不考慮與周邊城市的關係,甚至亞洲其他城市的發展。瓦利奇:德國的新媒體學生,即使他們知道當藝術家是一條艱苦道路,都以藝術創作為目標。

香港設計師劉小康 談香港設計年

明報 (27-04-2012)


狹路上的街頭藝人(謝妙思)

Hong Kong Economic Journal   C05| 文化評論| 文化雜談

早前閱報讀到一段幾近告急的文字:自由行加上街頭表演盛行,令旺角行人專區人流負荷大增,其擠迫度已達劣質水平,隨時釀成人踩人慘劇......夜夜笙歌的狹窄街頭,吸引不少表演者進駐,有的自備結他、古箏或電子琴,配個喇叭,就席地開起個唱來,有時還惹來圍觀途人歌舞助興;有的帶隻會表演的狗或鸚鵡,有小丑表演特技,有「武僧」玩劍及耍功夫;有六十後「許冠傑」、七十後「黎瑞恩」及八十後「陳奕迅」隔空對唱;有劇團玩即興環境劇,邀請途人一起查篤撐,可謂各自各精采。然而,在世界各地盛行的街頭藝術,在香港卻常被視為擾亂公安、阻人做生意、阻住地球轉兼夾破壞社會秩序的計時炸彈。街頭藝人頻遭冷眼或憐憫,有的甚至被當作乞討者。究竟這是一個社會問題,還是這個社會有問題?
一道美好的人文風景
在世界各大城小鎮,你都可在廣場、市集、車站或咖啡店見到街頭藝人(busker),當中不乏專業水平者。街頭藝人把街頭當作露天舞台,與觀眾一起沉浸在自由閒適的藝術氛圍。他們或嚴肅或幽默逗趣,有些有點氣派,有些較隨意,表演末了大家報以掌聲及慷慨解囊,多少無拘,旨在贏得觀眾的讚賞和肯定。偶然遇上的藝術,讓途人緊張混亂的心緒平靜下來,只因有街頭藝人在,城市變得柔美了。
街頭藝術可溯源中世紀宮廷逗樂小丑及吟詠詩人。早期的街頭藝術始於旅人或流浪者用他們的才藝邊旅行邊賺旅費,西方有賣藝為生的吉普賽人及馬戲團;我國有流動戲班,常見街頭把式有說書、偶戲、曲藝、樂器演奏、耍猴戲或雜技,賣藝之餘也賣東西,如武館賣藥兼表演功夫;日本古商舖愛僱用流浪藝人在門前以說唱方式推銷產品,常以笛子及鑼鼓伴奏。流傳至今,其主要分為街頭視覺藝術(street art)及街頭表演(street performance)兩種。前者常見有街頭寫生、噴漆塗鴉及地上粉筆畫,後者有丑劇、活雕像、默劇、偶戲、歌唱、說故事、詩文朗誦、樂器演奏、舞蹈、魔術、雜耍、傳統及創意工藝等。世界各地有許多不可思議的技藝、珍貴的傳統在民間流傳,街頭藝人的表演常令人大開眼界,他們無視「高高在上」的舞台,把表演平民化,把藝術帶入社群,與觀眾作近距離接觸。街頭表演是一種流動的藝術,是城市生活的聚落,可把人從室內吸引到戶外,形成一種廣場文化,是城市中一道美好的人文風景。
跨越西九及旺角的Freespace 在香港,街頭藝人沒有多少舞台,也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自前年街頭藝人蘇春就被裁定阻街罪名不成立,政府急為事件降溫,康文署遂推出「開放舞台」試驗計劃,容許公眾申請葵青劇院、文化中心和沙田大會堂外的露天廣場作表演場地。然而此計劃被藝術家批評為綁手綁腳:既要預先審閱表演內容,一經審批的內容不得更改,又限制演出人數,更嚴禁擺賣產品,雖然新一輪計劃已放寬表演者可收取賞金,惟藝術家們已感興味索然,他們寧可繼續在旺角街頭做走鬼式的表演,也不願接受如斯管制。發展至今,署方竟以葵青劇院和文化中心「不受表演者歡迎」為由,只保留沙田大會堂作單一申請場地。無怪乎表演者逼爆旺角街頭,幕前夜夜笙歌幕後暗爭地盤作困獸鬥。
爛尾的計劃不了了之,然後推出另一方案取締,這是政府慣常做法。近日西九話搞Freespace,暫未有中文譯名,稱之自由空間吧,大概就是「 開放舞台」 移形換影的延續。此方案拓展了街頭藝術的疆界,無疑可喜,然而文化藝術只限於那四十公頃土地嗎?把思考鎖定於西九是狹隘且短視的,其實全港十八區都應設行人專用區用來做街頭表演,通過註冊及發牌制度,把街頭藝術納入正軌,同時有彈性地執法,不要把這種活潑多元的表演方式規管至窒息而死。
從街頭走進劇場及博物館,或從劇場及博物館走上街頭,是一個呈環迴狀、緊緊相連的文化生態,無分雅俗、技藝高低。一個社會對待街頭藝人的態度,不僅是對待文化藝術的態度,更是對待人類尊嚴的態度。應徹底改變的,更是人們把街頭藝人視為「次等貨色」的觀念。把街頭藝人當乞丐的觀眾,實在很難期待他們買票進劇場及博物館,因為他們打從心底就覺得藝術無用。街頭可說是文化藝術的搖籃,不僅是藝術家的試練場,更孕育未來觀眾。我們的孩子若從小就養成看街頭表演的習慣,長大後,他們自然願意上博物館,願意花三幾百元進西九劇場欣賞專業表演,這是一種藝術教育。
會有這一天嗎?香港不再有那麼多逼人消費的偽公共空間,而街上有更多真正開放的舞台,人們可以用休憩的心,看看街頭表演,喝杯咖啡,體驗一下自己跟城市空間的關係。

Art HK 即將開鑼 香港藝術品市場路向探索(黃靜)


Art HK 即將開鑼 香港藝術品市場路向探索

Hong Kong Economic Journal C03| 城市定格| 文化Live| By 黃靜

全球目睹中國以至亞洲藝術市場崛起與驟落,在依然強勢的潛力上揚中,在紛亂的喧囂間,大家開始步入反思重整期。
五年間已躍至世界前列的香港國際藝術展(Art HK),一方面為半百歷史、藝術博覽會一哥Art Basel收購,令Art HK和其強推的亞洲藝術進一步走向國際,亦能因此重申香港作為藝術重要交易平台的新角色;另方面,「健康的冷卻」過程開展,例如去年年末中國政府頒令文件,嚴厲管制全國火紅的文化產權交易所,重設門檻、制定交易法則,文交所立時陷入凍結藝術品交易的僵局。
急與緩,可不是一句「Art HK規模愈來愈大,藝術品銷情更見理想」可以概括,也非介紹今年展出作品和活動的「導賞指南」所能閱讀。在今屆Art HK開幕前夕,筆者與Art HK展覽總監Magnus Renfrew傾談Art HK在各地國際藝術展的版圖中,和亞洲的語境下,所走的方向。
像其他博物館制式未及成熟的亞洲地區一樣,畫廊大集合的藝術買賣場,Art HK變相成為讓大眾認識藝術的「教育」場所,去年創六萬三千人次的訪客新高,數字已超越Art Basel
但座落在一新一舊場館的瑞士Art Basel,是以學術定位、實驗程度、商業交易、藝術主張間的平衡和高質確立交易買賣場以外的地位。ArtBasel設有「畫廊展區(Art Galleries)」以及多個「非完全市場」主題展區,如突出不同族群文化、世代、藝術手段的展覽「Art Feature」;由新進畫廊策劃潛質藝術家個展的「Art Statements」;有別於傳統攤位展示,由國際策展人前使用、重塑展覽空間的「art unlimited」,包括大型裝置、錄像投影、大量雕塑、現場演出等。「Art P arcours」則由著名或新進藝術家就Art Basel半百歷史的場館作site-specific的展覽。
亞洲與西方畫廊增加互動
與其說Art HKArt Basel收購後即將開拓新方向,不如說Art HK這些年早已朝Art Basel或國際藝術博覽會的作法發展。除了畫廊展區,Art HK有「藝術世界之未來」(Art Futures)展,供年資少於五年的畫廊參加,重展示三十五歲以下藝術家的作品,與Art Basel的「artstatements」相類。去年設立的「亞洲.壹.展館」(Asia one),參加的亞洲畫廊為旗下的亞洲藝術家舉行個展,讓亞洲藝術家登上國際舞台之餘,也提供了西方和亞洲藝術界的接觸對話。而「Art HK P rojects」項目則接近Art Basel的「ArtUnlimited」,今年聘請現任東京都現代美術館首席策展人長谷川祐子(Yuko Hasegawa)擔任首屆策展人。除了學術講座、聚視藝界領袖高峰會,並有進一步強化「觀眾發展」的教育活動。
然而,透過「Art Feature」和「Art Parcours」等各種藝術主張的提出,至營造「美術館觀賞經驗」的空間設計,Art Basel似乎更熱衷於探問「藝術的問題」(art questions),呈現藝術的概念流向。
Art basel在今屆Art HK有沒有帶來直接而即時的影響?「Art HK12由現存的管理團隊舉辦,這點沒有改變。我們和Art Basel團隊定期溝通,他們擔當活躍的顧問角色。其中一個我們作出的改變是展場的floor plan(場館的平面分布),和規劃Art Basel Miami的平面圖的建築師交流很多。去年樓下(level 1)五個場館,樓上(level 3) 兩個場館,今年上下層面積一樣,各四個場館。去年AsiaOne位於樓上,與樓下畫廊展區脫離。今年AsiaOne和畫廊會平均分在兩層展館,Asia One更分別會在兩層的中央位置。」「我們一直希望西方和亞洲的畫廊比例有較好的平衡,維持50/50,今年有53% 來自亞洲畫廊,47% 來自西方。經過平面圖新設計,亞洲和西方更能相互觸及,互動的可能更大。」
聘請中間人拉攏收藏家
正如大家預期Art Basel 會帶來專業營運經驗,保障Art HK的長遠發展和領導地位,「望能吸引大收藏家(leading collectors),尤其美國的買家╱來客。香港和亞洲需要的是將藏購亞洲藝術的興趣由地區擴至全球。現時有為數不少的強大西方藝術收藏者,在亞洲則只有少數。」不期然想到本地某浮誇富商買下畢加索後被傳媒冠以「收藏家」的稱號,貽笑大方。
R e n f r e w 指今年嘗試聘請個體的「v i prelations representatives」,他們來自不同亞洲地區(東京、首爾、悉尼、上海、新加坡等),由他們吸引更多高質的收藏家來。這些代表可能曾在拍賣行工作之類,透過他們的個人網絡能直接與收藏家聯繫。此乃交易平台運行的關鍵細節。
去年11月至今年1月,在內地,國務院和中宣部等五部門分別出台《關於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範金融風險的決定》和《加強文化產權交易和藝術品交易管理的意見》,政府插手監控,令全國熱火朝天的文化產權交易所和藝術品份額交易模式陷於停頓,已有投資者蒙受巨額損失。藝術業界有分析指,此次重整,將是樹立具公信力的估價、交易機制的浴火重生之機,而在這段鳳凰涅槃時期,很多文交所已紛紛「轉板香港」,轉移至香港市場交易。
內地文化證券交易所的動盪,Renfrew又看到對香港藝術市場的什麼影響?
「每年來Art HK中國買家都在增長,但未見因這事而令買家增加。」不會特別照顧本地畫廊畫家也是由於眾所周知的地理因素、稅務優惠等原因令香港坐擁交易優勢。韓國和台灣畫廊發展較成熟,中國、印尼的畫廊有趣,但仍在早期發展階段。中國買家都在學習,並更懂得作品非由買賣紀錄奠定其價值,而是透過其評論界策展界的評價、展覽紀錄探索其長線價值(long termvalue)。」五年積累下來,參展的本地畫廊徘徊在十多二十間左右。香港畫廊近百,當中不少未能入選的或曾入選的都有微言,即將成為畫廊協會的成員向記者表示,認為評審標準arbitary,並認為本地畫廊應加強參與和評審的角色。香港乃是亞洲區內少有設立計劃申請及由國際評審小組審核的藝術博覽會,如Art TaipeiArt Tokyo也是由當地畫廊協會興辦,直接邀請畫廊,畫廊自動答應而「拍膊頭」成事。「容易出現主要由歷史悠久的、資深的、在行內有『地位』的鄉親父老畫廊參展的情況——而我們只會容許『最好的畫廊』加入。」「我不知本地畫廊這番見解的意思。」Renfrew直截了當道:「我假想,這些本地畫廊能夠入選比未能入選顯得更奇怪,你說是嗎?」嚴格審批程序是Re nfrew一再強調的「特色」和「防線」。今年六百三十畫廊的七百項申請,只有二百六十六個入選。而那評審小組,Renfrew指,來自亞洲的六個畫廊持有人( 每屆人選皆有輕微變動),來自印度、中國、日本..他們不止對亞洲藝術有強大的認識,而更深切懂得如何透過展覽,將亞洲藝術放在全球語境當中。
本地畫廊也提到既然Art HK扎根香港,應對本地藝術有所highlight,「我不認為需要開闢『香港section』。而且我所見到的是,非由本地畫廊推廣本地藝術家,而是由外地畫廊引進本地藝術家的作品。」本地畫廊亦提出,只有香港兩大藝術博覽會的舵手——Art HKRenfrewFine Art Asia的黑國強成為西九博物館M+ 附設的展覽中心委員會成員,其餘本地art dealers 則未能參與。Renfrew 不希望多談Art HK 以外的事,只道,「Art HK的未來場地會否是展覽中心?一切言之尚早。展覽中心的面積尚未能敲定。」而ArtHK安然座落在灣仔中心,「一切好好的。」Art Fair寵兒李傑的實戰經驗縱然藝術博覽會是展示、交易藝術家的作品,其商業、上流社會聚會場所的氣息,卻也被詬病為最遠離藝術家,最接近當代藝術的虛妄時空。
筆者訪問視與達官貴人身為香港藝術家,李傑倒認為毋須「奉旨」要設香港section推廣香港藝術,而是可考慮從作品和策展角度更突出展現「香港特色」。交際應酬為苦差、自言作品「一向唔多賣得」、竟又時常被邀往art fair,並成為首位參與Art Basel 的香港藝術家李傑。為何他會成為art fair「寵兒」?
「過去三年,我親身或單是展示作品,也現身了大小十個art fair,除了Art BaselArt HK,還有英國、上海、北京也去過。」「我參與的都是project單位,即是非市場為本類別。今次Art HK有四個畫廊展出我的作品,廣州、東京、上海和紐約的畫廊,全屬我的格仔布等固有風格發展出來的新作。」「一地當代藝術可以好虛空,可能他們認為,我提出一點可以在日常生活發動的微小改變。」李傑說ar t fair通常有兩種攤位,畫廊和企劃類的,企劃類容讓多些賣畫以外的活動、發生的可能、意念的呈現。「可能約二十個攤位,而畫廊佔上二百個。」「Art Basel 營造更為layback的環境,看累了便到公園坐、遊逛、喝點咖啡。商業感覺反而較Art HK低。Art Basel在學術定位、實驗程度、商業買賣、make art statement,幾者之間作出了平衡。他們不會以「畫廊賣畫能力」作全盤考慮,也重視畫廊能作些什麼主張(statement)。當然在統統掛錢在牆上的紛亂中,好像維他命空間那樣提出藝術主張的畫廊喊出來的力度要更大了。」「來者層面挺廣,觀眾大部分是『非買家』的普通人,我遇過有公公婆婆坐幾個小時火車來看。他們看得專注,很少有說句『好得意』便在作品面前舉起v字手勢拍照。」「參加Art Basel的經驗是,他們作為全球最大型、專業的art fair,他們對你作品的所有細節安排都要知道、完全掌握。五屆Art HK我參與過四屆,眼看它迅速變化,短短數年間已屬國際藝術展規模。Art HK其實也是循Art Basel這等國際藝術展的方向發展:確立門檻,評審來自世界各地。」身為香港藝術家,李傑倒認為無需「奉旨」要設香港section推廣香港藝術,而是可考慮從作品和策展角度更突出展現「香港特色」。「去年關尚智、黃慧妍《貧賤夫妻百事哀》以粵語片製作出當代藝術家的物質環境,和裏面千萬豪畫相映成趣,諷刺不已成為難忘的作品。他們這作品很香港,很說到香港的處境!」撰文:黃靜wongching@hkej.com

2012年4月27日 星期五

對梁振英設立文化局的期望和建議 (楊志強)


文匯報A23| 政情與評論| 志強時評  2012-04-27 



 隨著全球範圍的經濟結構和產業結構不斷調整,世界各國各地都加大了文化產業的建設步伐。多個國家及地區都有文化局的設立,這是一種需要及重視的表現。國家建設文化強國,香港也大有用武之地。梁振英決定成立屬於政策局之一的文化局,是適應世界產業結構調整、乘國家建設文化強國東風,充分發揮香港優勢的重要舉措,值得社會各界重視和支持,並提出建設性意見,使其從競選宣傳落實為可操作性的治港方略之一。
 梁振英在當選後,進一步修改和完善政綱,使其從競選宣傳落實為治港藍圖,是梁振英除了籌組新班子之外面臨的另一重大任務。但任何政綱都不可能盡善盡美,必須不時吸納有啟發性的建議,進一步完善,香港社會各方亦有義不容辭的責任提出完善政綱的意見。
文化局大有用武之地
 現屆政府推出六大優勢產業,但成效一直被轟不彰。梁振英決定將12個政策局分拆成14個,其中現屆政府提出的兩大優勢產業創意和資訊科技,將納入新設立的文化局以及從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分拆出來的資訊及科技局內,文化局負責制訂及推動文化政策。
 梁振英決定成立屬於政策局之一的文化局,由擁有寬遠視野及願景的人才擔任局長的職位,專注發展文化產業。他又提出開放權力,由地區行政推動文化藝術,以更有效擴展和管理文化場地。另外,考慮成立由政府資助的青少年文化藝術培育中心,讓青少年有機會接受多樣化的藝術培訓。
 文化產業是一個亟待開發、發展空間巨大的朝陽產業,又是投資回報最好的行業之一。隨著全球範圍的經濟結構和產業結構的不斷調整,文化產業的發展及其現代化程度已經成為衡量各國對外貿易能力和綜合國力、國際影響力的重要因素,世界各國都加大了文化產業的建設步伐。去年公布的《中共中央關於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圍繞建設文化強國和2020年的目標,從核心價值體系建設、文化事業、文化產業、文化體制改革、文化隊伍建設等方面提出了一系列重大舉措,對未來中國文化發展作出了戰略性部署。國家建設文化強國,香港文化局也大有用武之地。
文化局局長人選相當重要 
 梁振英決定成立文化局,局長的人選相當重要。這方面,必須吸取現屆政府招聘西九文化區管理局行政總裁屢屢失誤的教訓。去年初上任只有5個月的西九管理局行政總裁謝卓飛以健康理由辭職,已不是西九第一次有高層突然辭職,引發社會關注和揣測。有揣測指西九高層辭職,是由於不熟悉中國文化而感到難以施展工作。是耶非耶姑且不論,但香港要發展文化產業,未來的文化局局長人選,不僅應熟悉西方文化,具有豐富國際與管理經驗,而且要對香港及中國文化藝術有相當認識。
 目前,中國內地已成為全球最大的文化市場,香港發展文化產業,物色文化局局長人選,梁振英應摒棄那種眼光狹窄的局限,物色一位不僅熟悉西方而且熟悉香港及中國文化藝術,並且有文化行政能力的人才,同時體現其對文化界的保障自由、思想開放、尊重業界的態度。
應該大力扶持香港電影業
 未來的文化局在負責制訂及推動文化政策方面,首先應大力扶持香港電影業。梁振英38日出席香港電影導演會座談會指出,電影業體現香港的軟實力,他承諾若當選特首,會與業界緊密配合,努力維持電影業對本港的兩個重大意義,包括經濟重要地位和在國內外體現軟實力。梁振英希望在政綱中所提的設立文化局的措施,能幫助業界更上一層樓。 
 梁振英主張以「官產研學」的結合方式,即政府、業界、政策及培養人才幾方結合的產業政策,一步一步支持電影業在本港及海外發展。這是一個正確的方向。不過,新一屆政府也應該學習和借鑒韓國政府給予電影產業發展在經濟、政策等多方面的推動和支持。早在1971年,為了幫助電影事業,韓國政府對攝製影片和寫作電影劇本提供財政援助計劃,並建立電影促進公司,以便在提供資金和處理技術問題方面支持電影界人士。新一屆政府應調整過去所謂「不資助某一產業」的僵化政策,以優惠政策支持電影業。同時透過政府層面及CEPA政策,鼓勵業界在內地發展。
 此外,隨著韓國電影業在上世紀80年代末恢復活力和外國影片的進口數目迅速增加,電影院數目也迅速增加到1991年的775家。其中較出名的有團成社、大韓劇院、首爾劇院、好萊塢劇場。反觀香港,由於戲院愈來愈少,本港觀眾大量流失。因此,建議新一屆政府賣地時可加入條款,在地契中要求發展商在興建商場後必須預留空間,作為電影院、文化藝術展覽及表演場地。此外,梁振英提出「活化舊建築時優先給文化藝術團體使用」,「提供誘因……商場預留空間提供文化藝術、書城、展覽及表演場地」等,都是有效可行的措施。
重視兩地文化產業合作 
 香港發展文化產業,具有人才、技術、資金和自由市場經濟制度,以及開拓海外市場經驗的比較優勢;而內地各地擁有不同的優勢,包括豐富的文化資源、巨大的市場空間,以及雄厚的文化產業基礎,也是發展文化產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隨著內地和香港在各領域的交流與合作不斷加深,內地的文化市場對香港的投資者也越來越開放。在文娛服務、視聽服務、華語影片、合拍影片、合拍電視劇、電影院服務、有線電視技術服務、印刷及出版物分銷等領域,內地都鼓勵港商以獨資、合資、合作經營等方式參與合作。香港未來的文化局,必須把兩地文化產業的互相合作、結構互補,作為重要的政策方向。
楊志強 哲學博士 香港工商專聯會會長 資深時事評論員

2012年4月24日 星期二

本土論述建構中的香港戲劇史基礎工程──點評IATC「香港戲劇史個案研探」系列三書(于善祿)


這幾年,香港戲劇史的書寫與出版,在數量上明顯地增加,在速度上也明顯地增快了,在商業劇場、流行劇場氣氛濃厚的香港劇場生態裡,誠屬難得,少數懷有焦慮感與危機感的有心人士,正積極地在資料、口述、記憶之中,拼貼建構香港戲劇史的本土論述。這是一件和時間與歷史競速的文化搶救工程,也是一波確立自身文化主體性的認同行動,值得仔細思量,慢慢品味!

在這一波戲劇類書的出版當中,最令我注意的就是由香港藝發局贊助、IATC所出版的「香港戲劇史個案研探」系列三書,依出版順序分別是:《沙磚上:實驗‧組合‧時代》、《女性與劇場:香港實踐初探》以及《火紅與劇藝:學聯戲劇節初探》,從2011年的六月份開始,平均每三個月就出版一本,就成果數量而言,雖然還不算多,但其內容卻已極具參考價值。

這三本書在研究態度上謙稱「初探」,都有篇幅不小的「訪談資料」,並附有相關於該書主題的製作、作品、演出年表,在研究方法上,很重視第一手資料;掌握素材之後,再由系列策劃、顧問、研究員等人,進行資料爬梳、歷史脈絡重建、文化理論挪用、個案研究等深度論述及點評,兼具史、論、評、析等各面向。作為一位境外的讀者,我可以透過這些個案研探的閱讀,認知個案與時代背景及社會文化之間的關係,並貫串起1960年代以降香港戲劇史的某些側面,尤其是追索許多認識的香港戲劇工作者,他們的戲劇參與歷程和人際社交網絡,這對我觀察香港劇場環境生態與歷史樣貌,有著莫大幫助。

倘若三本書分而論之,《火紅與劇藝》所處理的學聯戲劇節,其歷史時間最早,從1966年至1984年,跨越了一九六零、七零、八零三個不同年代,在這段期間,學聯戲劇節刻劃出一條「從劇運到劇藝」的發展軸線,香港專上學校的知識菁英分子,前仆後繼,在港英殖民的政治情勢下,仍然對於社會主義寫實主義懷抱著理想情懷,對於當代時局所思所感,諸多反映在其所創作的戲劇作品之中;香港青年學子參與戲劇,雖然幾經學聯戲劇節、學聯戲劇組、校協、市政局戲劇匯演、香港演藝學院等的質量改變,從翻譯、改編到創作,從業餘到專業,長江後浪推前浪,但至今仍感受到餘韻與強度。

《沙磚上》和《女性與劇場》所處理的正好是接續前書的年代,即1980年代至2010年代,前者幾乎是介於「六四學運」到「九七回歸」之間,而後者則初步鎖定1990年到2010年之間;有趣的是,學聯戲劇節由盛辦而衰沒,也跨越了「六七暴動」到「八四中英聯合聲明」,這中間主要還包含了保釣運動及文化大革命。香港在回歸之前,在所謂「借來的地方,借來的時間」之上,不斷地在英國與中國的政治話語、主權統治、文化身分、本土認同之間游移擺盪,在其自身的近代史發展歷程中,許多的歷史事件轉碼成年代與數字,這些年代與數字再轉碼融入香港人的文化意識或敏感神經裡,只要時機一到,社會性的反叛運動與批判行動,隨時都可能再度復發,回歸後的「零三‧五十萬人大遊行」、「反WTO」、「保留天星碼頭」、「保留永利街」、「八十後反高鐵」、「菜園村抗爭運動」等社會文化行動,無非是對自身歷史文化身分危機的積極回應。這樣的文化基因一直潛藏在幾個不同世代的青年體內,是香港中環價值之外,很重要的文化底蘊。

《沙磚上》所開啟與凝聚的香港劇場實驗氣象,匯集了劇場、視覺藝術、音樂、文化、藝評工作者跨界合作,很能夠代表性地說明1980年代末以降的前衛與實驗風貌。有趣的是,書中保留大量的對談記錄,他們不斷地在定義、溯源、追憶、釐清、對質、重建距今不遠的劇場歷史點滴,但是時間和記憶真是殘酷,有些事情連當事人也說不清楚了,記憶就像流沙,拼命地想要攀附攫捉,但流逝地更多更快。

《女性與劇場》則另闢蹊徑,著眼於女性與劇場、女性劇場、女性主義劇場、性/別劇場之間的差異與認同政治,由於所研探的對象與主題是當代劇場的重要現象與議題,研究員也多半是此間的實務創作參與者,或是廣告與流行文化的企劃者,和前二書閱讀經驗相比,這本書的文化省思的刻度最深、文化批判的力道最強。然而最可怕的是,在演出一覽表的最後一頁(即158頁),我竟然看到第十九屆(1984年)的資料「經長期努力,仍找不到本屆場刊,故只能列出確定在當屆演出的一個戲。舉行地點與評判名單資料均由蔡錫昌先生提供。」那是最後一屆,在時間年代上最接近我們的一屆,卻找不到場刊,而是僅能暫時由蔡錫昌所提供的資料填註登錄,那肯定也是他記憶中的資料(否則他就提供場刊啦),記憶和歷史事實之間,約莫都還有些許距離呢,對此,我們能不感到可怕嗎?IATC有識,在這個時間開始做香港戲劇史的研探,倘若再過幾年才做,或永遠沒做,那又是一番何等的景象?歷史研究的工作,只要開始做了,永遠都不嫌慢。

倘若要說點這三本書的小瑕疵,那就是在訪談的時間、地點資料不足,《沙磚上》有日期和時間,卻沒有地點,而《女性與劇場》和《火紅與劇藝》則是日期、時間、地點盡付闕如,彷彿天外飛來一場談話,虛虛飄飄的。既然是「香港戲劇史」的個案研探,未來也都極為可能是書寫與論述香港戲劇史的基礎,凡物皆有史,當下的點點滴滴,不能不謹小慎微,我們都是要對歷史負責的。

香港文化定位——從國際大都市到世界主義(李歐梵)


信報財經月刊】本刊編者請我展望香港今後35年的文化大勢,這個題目太大,很難說得清楚。簡單來說,我認為香港文化面臨兩大問題:一是香港本身的文化認同,即她到底要成為一個屬於中國又有中國特色的海港大都市和金融中心,還是成為一個和中國各大都市——如北京、上海、廣州——不盡相同而的多元文化國際大都市?從政治或民族主義的立場而言,當然應該是前者,(但可以享有特殊地位),然而從長遠的文化發展而言,如此則香港遲早會被邊緣化,被內地各大都市超越,而成為一個毫無特色的沿海城市,最多只不過和廣州差不多,其前途端靠「大珠江三角洲」的國家重點計劃如何將之整合。(我對此一計劃的願景,曾在本刊發表過長文評論。)


香港的另一個選擇,我認為是朝向更國際化的文化發展,作為一個真正的「亞洲國際大都市」(Asia’s World City)。至今「國際化」這個名詞早已變成香港各大學領導人的口頭禪,但語焉不詳,而且簡化為只用英語教學的功能主義。另一方面,國際化被視為全球化的代名詞,又被簡化為市場經濟和電訊科技的產物。我心目中的「國際大都市」絶非如此,而是更具有「世界主義」(cosmopolitanism)特色的多元文化都市。既然是多元,所以更應該多彩多姿。

目前香港的問題出於民族國家的認同和本土認同之間的矛盾,卻未顧到更多元的文化發展前景。我反而認為:過度的民族國家認同不見得對文化發展有好處,而過度的本土性(localism)也會造成一種狹義的鄉愿心態(provincial mentality)。民族主義背後的文化支撐是「大一統」,對於文化的多元性,最多不過表面上包容,而不會實質上尊重。而目前流行的所謂「全球化」也只不過表面多元而已,實際上還是「異中求同」——「同」的關鍵就是資本主義的市場規律;市場推動的消費文化無孔不入,甚至也可以把把各民族國家和本土文化納入其活動範圍,所謂「全球本土」(glocal)就是這個意思。

我心目中的國際主義或「世界主義」,與以上所說的全球化或「全球性」(globalism)並不盡相同,想在此作一番略帶學術性的詮釋和辯解。至於香港文化發展的細節,可能所需篇幅太多,此處暫不討論,容後再議。

全球化大都市四條件

香港號稱是亞洲的Aisa’s World City,然而,所謂的World City,譯作「國際」也好,「世界」也罷,究竟指的是什麼?我猜可能又和所謂「全球化」有關。這個當今流行的名詞含義籠統,如從資本主義的觀點而論,有資格作全球大都市的城市必須是金融中心,因此北京並不合格;如果用瑞典人類學家漢納斯(Ulf Hannerz)的定義,全球化必然是超越國家的,它的基本要素是各種人群的流動和信息的交流,因此作為全球化的大都市必須具備四個基本條件;一、國際貿易和金融中心。二、世界遊客的勝地。三、如果是第一世界的大都市,它必須也是各種第三世界人口聚居的地方(例如洛杉磯),但以前或現在屬於第三世界的都市又如何?他卻沒有解答。四、它必須是大批「創意人才」的聚集點,所謂創意人才,至少包括下列數種有關領域:藝術、時裝、設計、攝影、電影、寫作、音樂、廚藝,當然還有其他範疇。他心目中的都市當然是紐約和倫敦,但書中討論的還有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和瑞典的斯德哥爾摩,並把南非約翰尼斯堡得一個效區——Sophiatown——也作為個案研究。(見Transnational Connections:Culture, People, Places(Routledge,2000)第十一章”The Cultural Role of World Cities”)

我時常引用這四個條件來提醒香港的當權者,不要只顧前兩項而忘了後兩項,因為香港擁有不少來自其他國家的移民,包括大量來自東南亞的傭工,這也應該是香港作為國際大都市的強項。然而他們的文化呢?香港的大多數華人對此毫無興趣,所知更是有限。

我認為該書最重要的論點是第四項「創意人才」,這就直接牽涉到文化問題。目前港府「創意產業」口號叫得很響,但實際上香港不少創意人才早已流向內地;上海和北京反而後來居上。為什麼?原因在於香港的官僚機制太大,層層關卡,一切以經濟效應為首要考慮,根本不尊重創意心本身的需求。

這四大基本元素沒有徹底實現,香港很難成為名副其實的國際大都市。

文化根源難完全揚棄

最近我重新反思,覺得漢納斯所提的這四大要件仍然不足,因為他沒有顧及城市居民的態和文化取向問題。換言之,並非所有國際大都市的居民都有國際觀瞻。

漢納斯在書中第二章中提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即所謂「國際人」(Cosmopolitan),漢納斯對這個名詞的定義是「一種與他者交往的意願」和「在知識和審美層面對多元文化經驗的開闊心胸,求異的對比多過求同」。說來簡單,但實行起來卻頗困難,因為做得過份,就失去本來的文化或民族認同。他又提到「文化能力」(cultural competence)的問題,認為對其他文化有能力掌握的人,可主動放棄自己原來的認同而向另一種文化「投降」。這種傾向,也許在第二代或第三代華人移民的子孫中見得到,聽說不少新加坡的年輕華人只說英語,不願意作中國人,但在香港絶無僅有。中國大陸的公民對這種取向會斥為「漢奸」。

那麼,在現今的情況下討論「國際人」或「世界人」的觀念是否大逆不道?這是否「大中華」文化的特色?其他國家的怎麼想?

我在美國居住了30多年,遇到不少來自世界各地的人民,個個都成了美國永久居民或公民,但沒有一個人願意完全揚棄源自本國的文化認同,最多只不過在表面上美國化了一點。也許這些人的後代會徹底美國化了,變成貨真價實的美國人。然而,美國本身就是一個移民國家,即使是美國人,還是要堅持多元文化,不能大一統。

所以,紐約和洛杉磯等大都市很自然的變成國際大都市,非白人的居民人數比例也愈來愈高。前身是殖民地的香港——這裡絶大多數居民都是從大陸移民過來——是否有此能耐?當然,從民族主義的立場看來,回歸祖國是天經地義的事,認同祖國文化(包括各種愛國符號如國歌、國旗和普通話)勢在必行。如此則一切國際化可以免談,只剩下經濟和金融一項。文化也只能服從這個「大趨勢」。

我認為文化和政治/經濟不能劃等號;必須有所區別。而全球化的勢力更不可擋,在這兩大趨勢之間,探尋多元的文化空間並不容易。

求同存異尊重多元性

最近我正在看一本書,是一位哲學家寫的,阿丕亞(Kwame Anthony Appiah)生於非洲的加納,在英國受教育,學成後到美國名校哈佛及普林斯頓任教,他的一本著作Cosmopolitanism: Ethics in a World of Strangers(2006)。副標題特別值得注意:這本書不只是描述當今全球化的文化現象,而是討論一個道德倫理問題,那就是我們對於「陌生人」(或「他者」)是否有責任。他認為cosmopolitanism的觀念有兩個面向。一個是對於不屬於自己的國家、文化和種族的他人應該有責任或義務,因為我們都是生活在這個地球上的心。換言之,這是一種屬於全球化影響下的「普世價值問題」:另一個取向是「世界主義」必須對於其他人種和文化有真正興趣,因此要尊重差異。即是說,「世界人」必是多元主義者,不相信世界只有一種真理,更不唯我獨尊。阿丕亞也承認這兩者之間有時會發生衝突,但顯然他的關注點在於前者,該書最後一章的標題是「對陌生人的慈善」(Kindness to Strangers),可見其端倪,他認為只談「包容」和「諒解」已經不夠。妙的是法國哲學家德里達(Jacques Derrida)在一本同名的小書(Cosmopolitanism and Forgiveness)中討論的也是一個類似的問題。

梁啓超認同做世界人

這兩本書似乎在華人界並沒有引起廣泛的討論,為什麼?在此不必細究。值得一談的反而是在現實生活中,全球化和「世界主義」是否有必然的關聯?通訊科技和交通發達以後,世界各地的人民交往也頻繁起來,這是全球化的好處,但衝突也必會增多,如何解決文化上的衝突?於是「世界主義」的倫理應運而生,我覺得這是當務之急,如果說在今天的世界有所謂「國際公民社會」發展的可能,這個問題就必須討論,否則香港作為「國際大都市」僅徒有虛名,只有硬件而沒有足夠的軟件支撐,甚至漢納斯所提出的四個條件也做不到。

就我自己而言,我反而更關心「世界主義」的另一面;那就是對非華人的他種文化的態度和了解。如果我們重演梁啓超1899年初遊夏威夷時寫的《汗漫錄》的序言,就可以發現他的志願是從「鄉人」變成「國人」而後更要成為「世界人」,他說此乃大勢所趨,使他不得不如此,至少他並不覺得做一個「國人」和做一個「世界人」有何牴觸或矛盾之處。那麼我們是否可以效法梁啓超,採取「雙重認同」的態度,同時做國人和世界人?

目前香港的創意文化,從創意的層次來看,尚未發展出雙重文化認同的特色和優勢,而似乎落於兩難的局面,教育的危機更嚴重,香港學生的中文和英文都退步,反而一廂情願地朝向浮面和狹義的本土心態——只說粵語,只關心生活、就業和消費;甚至以這種自保式的「鴕鳥」心態來對抗外來的大陸「蝗蟲」文化。這和罵港人都是英國殖民地的走狗在層次上又有何區別?

香港人不能只做「鄉人」而不做「國人」和「世界人」,必須三者俱備,我們要效法梁啓超。就目前的情況看來,最重要的反而是「世界人」的文化認同。

2012年4月17日 星期二

本土音樂界需要 西九Freespace做得到嗎? (楊天帥、鄭天儀)


Hong Kong Economic Journal | 2012-04-18
C03| 城市定格| 專題探討| By 楊天帥 鄭天儀


昨日我們介紹過西九Freespace的概念。今日,我們與音樂人林一峰及Live House Fullcupmusic老闆清龍討論Freespace的理想藍圖。一直熱衷於搞音樂活動的二人,對本土音樂界實際需要自有一番見解。西九作為一個官辦的文化大項目,是否能準確回應現實狀況?
林一峰與清龍,會分別就營運、用家、觀眾及教育等各方面與西九管理局表演藝術行政總監茹國烈進行探討。
「我唱了十年歌,搞過好多show,據我觀察,(業界)最大問題是場地。」林一峰直言。這一「場地」問題,並不僅指「場地不足」,更涉及政府整個場地使用政策,如先到先得的配給方針、預約的繁複辦法等。
西九管理局表演藝術行政總監茹國烈亦了解現時「租羽毛球場式」的手續問題所在,故他回應,Freespace在營運方面,將設一組「管理層」專責安排節目,而非過往康文署沿用的配給方法。
換句話說,樂手是否「合適」在Freespace表演,管理層將有決定權。這一方式雖有利於培育有潛質的表演者,以及保持節目質素,但難免會被質疑權力過大,令Freespace節目因管理層喜好而偏重一方。
對此茹國烈並不擔心,「因為西九是一個公眾項目,如果管理人決定做中學生音樂節而不做大專生,或者做一峰而不做阿姐,那他必須要有充分理由,才能回答公眾質詢。」林一峰希望,將來Freespace管理層可把焦點放在本地樂隊上。「成日請外國樂隊,一來收費貴,只有那批具消費力的人能參與;二來凝聚力也不如本地樂隊,無法凝集本地音樂愛好者。」
音樂教育角色
事實上,近年香港非主流樂隊有冒起之勢,非主流樂隊賣出的票和唱片,往往比主流還多。若然Freespace政策得宜,將來建成後,應可乘此一勢頭,成為香港音樂文化重鎮。
無論如何,如清龍所言,「即使是政府,一個月最多也只能搞一兩場大型活動,更重要的是其餘二十九日如何利用。」茹國烈預期Freespace將會在MusicBoxOutdoor Stage場地每晚舉辦演出,以培養固定人流。「即使不搞音樂會,也可以搞舞蹈、劇場,或其他音樂相關演出。」此舉有望紓緩本土缺乏音樂表演場地的情況。
另一方面,Freespace中的教育設施、視野現時還未清晰。到底實際上教育什麼,茹國烈坦言:「仍然不太清楚。」教育無疑是推動音樂發展的重要一環。然而,教什麼、教誰、誰教、怎樣教,還須多加討論。林一峰直言,「如果只設一個st udio任人使用,什麼都教不到。」他建議西九可聘請業內有地位的音樂人開班,向公眾講解錄音、混音等製作步驟,「讓公眾知道,音樂是怎樣做的」。
讓公眾加深對香港非主流音樂的了解,也屬於教育的重要一部分。林一峰指,由於現時主流雜誌已與商業緊密掛勾,報道商業價值相對較低的非主流音樂空間不大,西九可考慮推出一本音樂雜誌,補充主流媒體的不足。清龍則提出,Freespac e可加設唱片專櫃,售賣獨立音樂製作,或者設立網頁,介紹本地非主流音樂人。
至於教育對象,則以中學生為佳。二人建議,將來的Freespace可加強向中學生推廣,如安排學生專場,或中學生音樂節等。清龍說:「一來因為大學生已有能力找他們想要的(音樂);況且中學生年紀小,值得投資,將來長大了,也可以掏錢買門票、買CD。」他以台灣為例,指當地中學音樂風氣很盛,所以他們長大後也會繼續出錢出力參與,而香港的學界則未受足夠注視。
林一峰笑笑分享他的音樂經驗,「記得自己做中學生時,死慳死抵去買徐小鳳的票,150元坐山頂,那已經是我接觸音樂的最大件事。」在他看來,這困局至今也沒改變。清龍同意這一點,「現在機場博覽館的音樂會,680元一張票,已是等於謝絕中學生入場。」Fullcupmusic也在經營手法上力圖吸引學生參與。現時他們逢周日下午三點到五點舉行音樂會,無論演出的是什麼樂隊,門票一律80元,「目的在讓學生知道,這是一件他們能接觸的事,這樣才能做到延續性。」清龍透露,他們最近更獲贊助全套樂器,裝在一貨車內,讓貨車變成流動音樂基地,在上課日駛入中學,讓學生可於午膳時間欣賞演出。即場會有人派發音樂簡介,除介紹演出單位外,亦會傳授基本音樂知識,如何謂raggaebig bandjazz等,「希望能在中學生之間建立看live music演出的風氣。」其實中學生不僅是值得培育的對象,從另一角度講,也是一龐大的表演者與觀眾群。學習樂器的學生,需要上台演出的機會,而他們的社交網絡(多為同學和父母朋友),又是不可多得的觀眾。
只是學生活動質素良莠不齊,也有學校為使學生有「表演經驗」,流水賬安排學生上台,草草演出便頒發證書。茹國烈強調,這時候管理團隊便要發揮作用,把場地留給認真表演的一群。
清龍心目中理想的Live House是「純粹」的,它不僅歡迎中學生入場,甚至可以是一家大小過家庭日的健康場所,一如東涌的迪欣湖。對他而言,LiveHouse不一定要與煙酒等扯上關係,「如果你可以不賣啤酒,我覺得你贏了第一步。」他對茹國烈說。
強調獨有精神
他指出,其實Freespace可以參考工展會,兩者分別只在於「把工展小姐選舉變成band show」。「當公眾就算不聽歌,都可以買魚蛋醫肚,那就能做到一家大小共同參與。」如此一來,宣傳也「不會只得Milk ,可以是《字花》或者《親子雜誌》。」茹國烈則回應,Freespace本身已可讓公眾即使不聽音樂,也能享受草地。去年在西九搞的數場音樂會,也有不少聽眾,躺在地上在天際下野餐、午睡。
不過他亦認為,餐飲與現場音樂無法分開,是必須要加入Freespace的元素,只是在酒精飲品上,「必須要分清主次」,力求讓公眾明白,前往Freespace的目的是音樂,而非酒精。
「我成日都講,『生力Wide Day Out』,那到底是生力先行,還是音樂先行?
如果最終音樂會變成了啤酒宣傳活動,那就失去意義了。」清龍以台灣的「Simple Life簡單生活節」為例,「好多人贊助,但你要入到會場,才知贊助人是誰。他們是Simple Life 先於贊助商。香港人想不通,把所有事情都變成了宣傳。」林一峰亦同意清龍說法,「最好Freespace不要被冠名。」對此,茹國烈則笑言,冠名應不會發生。「那是私人機構的事,就算我們想,在政府而言也是難上加難。」不過,清龍亦強調,並非要Freespace把所有商業參與拒諸門外。最適切的辦法,是在取得贊助的同時,保留Freespace的音樂精神。
香港Live House的生存空間,已經不大。有官方提供財政支援的Freespace出現,可能會出現「頂爛市」的情況。不過,清龍則拍心口說不必擔心。「愈多Live House冒起,反而我們愈高興。Fullcup有許多特點是你們(西九)無法取替的,這一點我很有信心。」
善用戶外空間
現時Fullcupmusic 的營運,算是順利的。不僅不必蝕本,還有少量盈餘。「其實Live House可以自己生存,只是賺錢比率並不太理想。」他指出,LiveHouse 重要的,是能擁有一群固定顧客。所以清龍堅持每周日下午三時一定有演出。「現在基本上客人就算不識演出樂隊,也會來捧場。他們重複訂票比率很高,已經不再是按樂隊(買票),而是按場地了。」清龍指出,Freespace若要做得好,必須充分利用其獨特優勢,也就是戶外空間。「這是其他人(商業機構)再多錢也做不到的。」他建議西九將來可多利用此一地利,多辦戶外音樂會,把室內的留給工廠大廈(即如Hidden Agenda)、或者九龍灣國際展貿中心等地方舉行。
至於戶外空間如何使用及管理,亦是一問題。可預期西九的公共空間將來會有不少賣藝者進駐。若予以禁止,則可能影響西九文化活力;若放任處理,卻又可能遭到濫用。茹國烈表示,將來可能須要賣藝者先作試音,合格者才能在西九演奏。
另一方面,西九Freespace 其實亦有可與其他Live House合作之處。作為Live House老闆,清龍明白,門票銷售是一門繁複工作。儘管現今科技發達,出現QR C ode入場等新興辦法,但此類系統開發費用高昂,非一般小型Live House所能負擔。
茹國烈在這一點上則「賣大包」,提出Freespace可帶頭開發這種售票系統,再供其他Live House使用。「我(Freespace)哪裏用得完呢,給你們一起用,便容易建立(音樂)社群。」「我們不是在誰幫誰,而是一齊搞好件事。」茹國烈總結說。音樂畢竟範疇甚廣,每間Live House做的風格偏好有所差別,主辦人熟絡的樂隊也不一樣。他指,將來希望能透過各方面的合作,讓Freespace可以兼顧到不同音樂範疇的需要。 撰文:楊天帥有工展會,不能有港產音樂會嗎?
「香港號稱是國際都會,不只要有自己的手信,還要有本土製作的大型音樂會。」誰不知Lady G aGa 驚天地?但林憶蓮也泣鬼神;未受過當年Beyond《海闊天空》的洗禮,那有今日Kolor《圍城》「海鷗換成烏鴉」的控訴?
納悶的是,ArtHK 搞到Basal 都來收購,年年的金像獎和香港電影節總算是盛事,大型音樂會連「生力Wild DayOut」都不見了,只有外國著名天王天后年年來港錢,紅館的集體回憶音樂會,要嘛就跑到工廈聽live show,期待多年,在香港這「主場」始終沒有一個賴以響朵的本土國際音樂會。
位於旺角的Fullcupmusic自去年起每星期都會舉辦live show,吸引了不少八九十後年輕人,更自資刊印音樂雜誌介紹各地獨立音樂人。該咖啡店創辦人清龍深信,香港能年年成功舉辦工展會,應該也有能力舉辦一個大型本土音樂會,重點在於要完全改變現在的單一贊助的營運模式。
香港舉辦的大大小小音樂會,主要是機構贊助,就算港樂的l u n c hconcert s、戶外音樂會、連演奏會前座談皆由企業贊助,而非樂團年度開支。
「要保持延續性,必須堅拒單一贊助。冠名和接受單一贊助╱獨立宣傳是藝術活動最蠢的經營方法。」清龍認為,接受多元贊助商才能令票價下調,同時避免當大戶撤資時,活動立時胎死腹中的風險,藝術容不下短視。
打造為國際盛事
西九雖仍是爛地一片,但亦搞了不少音樂會和藝術活動,以音樂與多媒體藝術為主題的Clockenflap Festival、香港國際爵士節(號稱「首次在西九文化區舉行的大型戶外音樂盛事」),為期八天的爵士節,包括二十四個國家四十多個組合,如五奪格林美獎的小號手 Terence BlanchardNatKing Cole之弟 Freddy ColeGypsy King 創辦人Chico、本土爵士琴手Ted Lo等,還有座談會、兒童工作坊和大師班。今年12月將會首度舉行西九牽頭的本土音樂會,茹國烈希望能發展成為香港的招牌節目,正手物色搞手,長遠把這個活動推廣為國際盛事。
亞洲不少地區如日本、新加坡和印尼等,音樂活動都有很成功的發展,單單印尼一年更會搞五、六個爵士節,北京有不同形式的地下音樂會,是作為國際都會的香港望塵莫及的。
「香港絕對撐得起一個音樂節,但絕不能單一贊助、單一銷售渠道,變成獨家宣傳的純商業活動,工展會每年人流量達二百五十萬,他們沒有接受冠名或單一贊助,反而百花齊放成為香港盛事,我認為這個經營模式,香港要打造有個性的音樂活動,絕對值得參考。」 撰文:鄭天儀撰文:楊天帥、鄭天儀gyeung@hkej.com, ttycheng@hkej.com


Freespace的SWOT(楊天帥)


Hong Kong Economic Journal | 2012-04-17  C03| 城市定格| By 楊天帥



FreespaceSWOT


作為一所官辦的大型複合現場音樂表演場地,Freespace的概念,雖未至於全球獨有,但肯定是罕見。然而若參考香港及外國的Live House 經驗,我們還是可以一窺將來Freespace SWOTStrengths, Weaknesses, Opportunities,T hreats)。
目前香港活躍的Live House主要有FullcupmusicPeelFrescoSkylark Loun geBackstage等。若問這些場地搞手經營是否理想,恐怕只會換來一聲嘆氣。
Live House面對的問題,其實不外乎與政策和商業效益有關。牌照問題、噪音問題、瘋狂加租等,令不少場所黯然結業。然而,西九Freespace背後有官方撐腰,應可與上述問題絕緣。
然而,茹國烈預期Freespace每夜有表演,出發點雖正面,但可行性則值得討論。
「夜夜笙歌」一直是不少Live House老闆的理想,然而打工仔朝九晚五,平日生意淡靜,店東只好改為僅於周末安排節目。Freespace將來怕也會遇上同樣問題。
想要堅持日日有節目,也不是無計可施。公眾平日下班後總要吃飯,若加強餐飲元素,令Live House 變成晚膳場所,再安排演出,便可解決觀眾不足的問題。
美國不少LiveHouse也採用這種方法,成效不錯。
只是,也有一些「墮落」例子,在高舉餐飲大旗後,一去無回頭。管理人從精心經營音樂節目,變成精心經營紅酒任飲、牛扒任食,終淪為一間普通餐廳,音樂成為配菜。對此主辦人必須小心,避免誤入歧途。
Freespace 還有一大隱憂,與香港的投訴文化有關。西九管理局雖不完全是政府部門,然港人早已視之為官方機構。儘管搞手一心發展音樂文化,也難保公眾不會把Freespace誤解為「政府支持酗酒」;一些樂隊歌詞激進,又可能會被解讀為「政府支持不良意識音樂」。若不幸有人在Freespace醉酒鬧事或某港媽港爸發現孩子去Freespace聽「粗口歌」,投訴起來,傳媒也可能會大做文章,質疑政府為何要為「不良嗜好」付鈔。
成功Freespace的作用畢竟現場音樂對香港而言還是新鮮事,公眾對非主流文化的接受與尊重,亦非一朝可得。對此,大概Freespace管理者只能擇善固執,在種種質疑與挑戰下,一方面做好自己(如確保場內不會有人吸毒),一方面對公眾循循善誘,反覆教育Fr eespace的精神與意義。
參照世界各地成功的Live House,皆有一共通點:它們不僅是表演場所,更是音樂基地。這些Live House不僅舉辦演出,還有jam session(開放舞台任人演奏)、免費讓樂手派傳單、貼海報、寄賣CD,甚至自設獨立唱片公司為有潛質的樂手推出唱片等。美國一些重要Live House,更會在邀得著名樂手時,乾脆把節目移師到大型場館,安排客人在LiveHouese進餐後,乘坐旅遊巴前往觀賞演出。
Live House業務擴張的結果是,樂手與樂迷會把它從一個純粹的舞台,升格為聚集之所。當一間Live House建立了名聲,便會吸引到更多樂手與樂迷捧場,逐漸形成一股音樂勢力,成為推動音樂發展的大將。
Freespace若能依循此方向走,應是好事。然而,問題又再回到西九管理局身上──他們容許Freespace的營運有多大彈性?當樂手為Freespace提出新可能,管理層會積極回應,還是官僚地,一如大部分政府機構,叫他們「咪搞咁多」?
香港是一塊福地,資源從來不缺,缺的只是對文化的理解與遠見。Freespace 的重點,不是音響質素、場地大小,而是管理方法。一個優秀管理團隊管一塊爛地,肯定比死板官僚管一個音樂廳來得有效果。
Freespace到底有可以有幾free?答案相信是它成功與否的關鍵。 撰文:楊天帥

西九Freespace有幾Free? (鄭天儀)


Hong Kong Economic Journal | 2012-04-17
C03| 城市定格| 專題探討| By 鄭天儀 楊天帥




西九Freespace有幾Free ?


「想像一家如二十四小時的麥當勞,人來人往,每日每夜有不同藝術表演,市民可隨時walk in walk out,甚至可以攤在草地上喝紅酒、夾band、數星星的Freespace,夠爽吧?」我問一位九十後香港地下樂手。
「這烏托邦一定不在香港!」他聳膊無奈說。
freespace,在香港向來是超級奢侈品,小藝團被排斥於大場地的租賃系統、在工廈演出的liveshow被「查牌」趕絕、外國流行已久的沙灘音樂會幾乎絕、藝人街頭表演被屈行乞..香港被管束在一個沒有freedomspace
引來無限憧憬的西九,既然確認了livesense的城市地位,其又能否跳出框框,在開闢一個嶄新的自家空間,解放港人的思想與文化?
一連兩天,我們會就這個題目進行深入探討。
經過十六年的漫長等待,西九龍文娛藝術區終於到了只欠城規會「點頭」就正式去馬的階段,年內動工。首批落成的設施除了耳熟能詳的粵曲中心,還有一個陌生名字Freespace(暫譯自由空間),一個位處西部森林之中,包含戶外劇場及附設「音樂盒」(black box)、教育資源的表演空間。
Freespace為親兒的西九管理局表演藝術行政總監茹國烈接受本報專訪,解構他腦裏的Freespace概念,明天的專題下集更會與本地音樂人和live音樂會搞手清龍面談,為香港live 現況和市場把把脈。
究竟Freespace是一個怎樣的概念?因為字面上已有雙重解釋:一是自由空間,二是免費空間。
「免費不是我們的唯一目標。當然Freespace會有免費戶外節目,但整個發展的關鍵是延續性(sustainability),只靠派飛催谷人流不是我們的願景。」茹國烈開宗明義說。要了解Freespace的定位,先要知道它為何而生?
遲來先上岸
「西九規劃的『分豬肉』程序完成後,有人提出:『表演藝術、美術館、粵曲中心、音樂廳等等,所有建設和用途已經固定了,西九有沒有一些走棧的剩餘空間(free space),安放未被歸類(undefined)的藝術項目?』於是就衍生了這個開宗明義的計劃。」茹國烈指,Freespace屬西九最早開工的建設之一,但整個概念卻是在規劃幾近完成後才衍生,可謂「遲來先上岸」。
整個Freespace位於西部大森林當中,屬於西九中央公園一部分,由不同規模、室內和戶外的硬件組成,以配合不同表演藝術的需要。其中建有四百五十個座位和九百個企位的Freespacetheatre,分別會提供音樂和劇場演出;音樂盒(music box)則設有live house,預計有一百五十個座位和三百個企位,主要提供晚間音樂會;在大草地會設有一個能容納六千人的lawn,供舉辦picnic style的大型活動;公園中間設有如涼亭般的小型舞台,另有餐飲區域和教育╱示範中心(demonstra tion studio),做成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夜都有不同現場秀無間發生的地方(Ar tPavilions)。
「可以是acappellabluesjazzpop rock啦,甚至與音樂相關的演出,例如舞蹈、棟篤笑、話劇及街頭藝術都得,你拿支結他都可以上台表演。」茹國烈認為,Freespace的定位不是強迫你聽歌,最好當然能把看live show變成一個香港新的社交活動,而係就算一家人去到都可以享受下草地,令Freespace變成somewhere to hangout的勝地。
融合於森林的舞台
文化是要建立的,羅馬也不是一日建成。
茹國烈形容,Freespace 是向外取經後,再為香港度身訂造的獨有現場表演空間(uniquelive house),正因為前無古人,故策劃前經過廣泛的業界諮詢,希望建立消閒與表演結合的平民大笪地,摸石頭鋪出一條新路。Freespace 目標以yout h culture 為主,開放時間會較普遍的表演場地為長,也會有自己的策演政策(pr ogrampolicy),現正在物色藝術總監。
「一個沒有音樂偏食的藝術總監很重要,他要統籌整個Freespace的發展方向,人脈和遠見兼備,也要有搞多元化活動的手腕。」很多人的疑問,香港有那麼多藝術節目,可以長年充斥整個西九嗎?就算有,這個文化沙漠又有沒有足夠的觀眾呢?
事實上,香港live show數目不少,林一峰指十年來live show 數目不斷增加,只是香港不夠場地讓它們百花齊放,「只係質素問題,有人搞自然有人睇」。非正式估計每年大大小小的liveshow上千計,即是每日總有live發生。筆者觀察到近年市場湧現不同風格的live band和獨立歌手,RubberBandsupper momentKolo r、朱凌凌、TONICKCAllstar Closer,部分甚至已由地下轉戰主流,旺角的fu llcup Caf每個星期日都有live band表演,八十個座位經常爆滿。據老闆清龍指:「Live band現在賣飛賣碟隨時多過主流歌手,這些樂手的粉絲,已不滿足於在YouTube看他們表演或者download,他們已把看liveband成為閒時消遺。」他認為Fr eespace只要能提供利便的租場安排,絕對有足夠的音樂人支持,加上大學音樂系及演藝學生這班生力軍,有望能效發台灣小草地、simple life等,成功建立表演社區和孕育藝術社群。
茹國烈認為,Freespace 原意正是擔當橋樑角色,透過開放的交流平台,建立香港人看戶外演出的習慣,也會透過外展計劃作藝術教育。「百花齊放好老土,應該用畀到人不同顏色的音樂世界會接近點,各式各樣的餐廳希望能吸引藝術陌生人。」西九更落實在今年底於Freespace中的大草地lawn,搞一個能容納六千至一萬人的大型戶外音樂會Freespace Festival,猶如香港胡士托音樂會(Woodstock),建立以本土文化出發的國際盛事。為了吸引更有多有志之士、樂迷和音樂人,他計劃在Freespace設立製作中心,以開班或開放的形式,讓外界知道什麼叫錄音、混音等,讓外界了解音樂原來是這樣做出來的,亦有互動。
香港欠缺Live Show文化「香港很多人學樂器,但有多少人欣賞liveshow?所以有人學完琴之後一世唔想掂個琴係有原因的。」茹國烈關注到這個現象。事實上,香港固有教育制度下,學音樂只成為怪獸家長將子女推銷到讀名校的籌碼,live show所主張的參與及互動(participation and interaction),根本連學校、家長都不大鼓勵。與此同時,演唱會門票又動輒幾百至過千元一張,並非平民百姓可以經常負擔得起。
「中學時我記得要死慳死抵百五蚊買張徐小鳳演唱會飛,坐山頂睇,估唔到而家都係咁,無變過。」音樂人林一峰憶述。問題來了,學音樂又不看表演,試問學生又怎去培養深度的鑑賞能力,與互動時代的世界大勢接軌?
藝術本來就應該沒有框架,向世界提供無限可能性,所以Freespace也不應該有一本用戶說明書。現在香港文化發展局限,正因為局限性太大,如果Freespace 真的有心搞好,我只提出兩個要求,第一是節目的代表性,第二是靈活性。若然晚晚淪為小型《維港巨星匯》,只為外國樂手表演的場地,根本無意義;不分indie 定商業,租場地一視同仁,不能親疏有別。目前政府和商業活動的落差很大,希望Freespace日後發展,在「唯利是圖」與「商業潔癖」;「自負盈虧」與「支援藝術」中間找到平衡。
推廣活動背負艱難任務,因為涉及改變社會主流文化價值。很簡單的例子:Fr eespace若變成日間耍太極,晚上underground,有潛力也有隱憂,包括變成行乞、晚上變成露宿之家怎辦?這也是Freespace管理層必須好好思考和長遠謀策。
西九已有美輪美奐的世界級表演場地和展覽中心,F r e e s p a c e 更重要的功能是孵化器(incubator),肩負觀眾拓展(audiencedevelopment)功能。惟有從小劇場開始,透過發現、解構、重整、建立,能鑽研出一套合符香港使用的文化發展法則,引導本地創作以及孕育觀眾,緩和場地短缺和資源錯配,才能解決香港文化嚴重貧富懸殊的核心問題,帶港進入國際文化圈(international cultural c ircle)。
撰文:鄭天儀、楊天帥 攝影:郭錫榮ttycheng@hkej.com, gyeung@hkej.com

文化局,幾時來?(袁兆昌)


3 .Ming Pao Daily News | (Circulation / Reach: 95,578) | 2012-04-17
D04| 副刊世紀| 世紀.藝術公民| By 袁兆昌




文化局,幾時來?


雖然候任特首仍未就文化局的安排表態,坊間卻已傳前香港藝術發展局主席馬逢國,會是梁英振新班子的香港文化局長人選。無論傳聞屬實否,馬逢國早已在上月表明有意參選立法會「體育、演藝、文化及出版界」功能組別;加上早前本版有文化人梁寶山撰文,呼籲文化界成為這個功能組別的選民後,各種群組的讀者與文化人不斷傳閱文章,查詢如何參與這場公民運動,相信這個界別的文化聲音,將會更確切地進入立法會,新氣象可期。
上周,香港當代文化中心總監黃英琦發表〈我們需要怎樣的文化局〉( 下稱〈文化局〉)當天,立即引來一批讀者在面書回應。根據筆者上周兩天觀察面書反應,各種群組的讀者與文化人,都主動分享這篇文章,雖然黃英琦在文中說,今天討論氣氛不比當年西九聯席成立時的熱烈,或者討論陣地都有所轉向:她在面書的note 貼文後,即引來多人分享,例如香港作家韓麗珠在面書引用〈文化局〉談政府撥款「習慣說」(政府機構的心態與撥款習慣),才十數分鐘便引來like share,甚至有台灣讀者留言,稱讚〈文化局〉寫得好,跨地域的信息交流速度頗高。
向來關心文學的讀者,能在〈文化局〉獲得多少啟發,還待觀察;工廈藝術家關注組,則已在本月初展開行動,寫了一封「致政制及內地事務局的公開信」。他們認為功能組別選民資格門檻不低,原來文化界作為「體育、演藝、文化及出版界」的其中組別,只接受團體選民登記,信中指「對於這種政策歧視,我們感到非常憤怒」,這種憤怒是可以理解的:專心做事、不辦團體的文化人與藝術家,在這種選舉制度下,原來是不能投票的? 「代表香港參加2009 年威尼斯雙年展的視覺藝術家白雙全,選民登記申請已遭彈回!資深編舞家梅卓燕,2007 年曾獲頒行政長官社區服務獎,曾獲藝發局資助其個人交流計劃,申請亦同樣被拒」,難怪有人在網上回應〈文化局〉時,說反對成立文化局: 「在沒有足夠民主機制來監察與制衡的情下,文化局可以是當權者任意妄為、亂花公帑的工具」。
我們讀黃英琦〈文化局〉所提到香港政府各機構的協調力(對內)與積習(對外),覺得是作者對政府的期望;工廈藝術家關注組寫信給現任政制及內地事務局長譚志源,提出降低文化界選民的登記門檻,容許個人登記,是對藝術公民的提示。政府將委任誰做文化局長,面對哪些管理問題,都需要有投票權的藝術公民監察,將來向文化局長提建議的立法會議員,有了文化界在功能組別的選民基礎,民間聲音的滲透,或可改變既有局面?
黃英琦說,我們已不能再等西九。在文化局成立之前,如何做個藝術公民,一切留待大家繼續行動、繼續討論。
文.袁兆昌

2012年4月15日 星期日

我們需要怎樣的文化局 (黃英琦)

我們需要怎樣的文化局
by Ada Wong on Friday, 13 April 2012 at 11:29 •
Ming Pao Daily News D04 | 副刊世紀 | 世紀.HK Culture | By 黃英琦 2012-04-13

在特首選舉期間, 三位特首候選人的政綱均支持成立文化局,文化界普遍叫好,甚至非常振奮;如今文化局快要成立了,身邊的文化界朋友卻有點忐忑,擔心文化局的定位,擔心局長能否守護文化自由自主等核心價值,也憂慮文化局在涵蓋創意產業後變得市儈,只重視有產值的文化,不支持藝術發展。與其焦慮,倒不如盡快行動,由民間主導議程,積極參與討論「我們需要怎樣的文化局」。就讓我先在世紀版拋磚引玉。

十二年前,兩個市政局消失,決策權收歸民政事務局,但政策的佈局、傾斜和資源分配幾乎沒變,文化仍是「沒有政策的政策」,重演藝而輕視藝和文學,有執行部門但缺乏大腦和智庫,有文化硬件卻忽略人才軟件,有建設文化區的宏念但不見周詳計劃和發展策略。文化事務隸屬雜項事務繁多的民政事務局,稱為「文化科」,由一名副秘書長統領,下設三名首席助理秘書長,人手少得可憐。

此外,三年前,為了推動創意產業,政府在商務及經濟發展局設立「創意香港」辦公室,推動創意經濟發展;但創意香港總監的職級在副秘書長之下,撥款守則有太多的「不准」,只能墨守成規,未能做到開拓和創新。

估計未來的文化局規模不會大,應由現時的民政局文化科、商務及經濟發展局的創意香港,以及康文署的演藝、博物館和圖書館服務部分組成。我認為文化局應包括公共空間、廣播政策、文物保育、文化旅遊、藝術教育等範疇,但這都是跨越不同政策的議題,先要其他政策局首肯,有點難度。在這背景下,我有以下關注。

一、對內,文化局有沒有協調力
龍應台教授當台北市文化局長時,曾為老樹撐腰,不惜趕到擴闊道路的現場,站在老樹前與工務部門的推土機對峙。受了這一幕的影響,我多年來對「文化局長」的想像,是一個有人文思維、有堅持,但在別人眼中卻有點瘋狂的人物。香港政府從來重物質重經濟,文化局長作為「非物質」的文化藝術「捍衛者」(champion),可能會遭同僚白眼,或被人敷衍,但文化就在生活中,要推動文化發展,必須在其他部門「借力」。

要為藝術家爭取更多的廉租工廈作為生產基地,文化局要「求助」發展局和房委會;要活化街道文化,文化局要與規劃署、路政署、市建局等合作,讓舊區重建不會影響社區的文化網絡和街道佈局,摧毁社區經濟;要促進文化創意產業,重視設計和原創,政府在招標和採購都要改變現行「價低者得」的政策,文化局要說服政府物流服務署;要發掘社區文化特色,吸引旅客,文化局要拉攏旅遊發展局一起提升這些旅遊「產品」;要讓藝術進入教育的核心而不是徘徊在「課外」的邊緣位置,文化局要令教育局和數百位校長改變思維,認同藝術教育的重要,讓更多藝術家進入學校。

梁振英政綱說明什麼
候任特首梁振英的文化政綱中有這麼一條:「政府提供誘因,把文化因素作為賣地條件,要求發展商在商場預留空間提供文化藝術、書城、展覽和表演活動場地」。這是文化界爭取多年的建議。若能夠落實,可令消費主導的商業空間,滲入文化氛圍。但這建議涉及公帑,文化局需要地政總署同意,才有機會在某些拍賣或勾地中,加設發展商視為「豬頭骨」的「文化條款」,但條款會否拖低土地的拍賣價,減低庫房收入,影響周邊樓價?若政黨也反對,文化條款最後會否「被妥協」?

文化局的設立是個範式轉向(paradigm shift),但只有文化局孤獨的「轉向」是沒意思的,若文化界要求文化局兌現梁振英的政綱,必須針對整個政府,要求它以文化視角審視相關政策,其他政策局也要與文化局一起轉向,在經濟發展與文化社會環境之間找出新的平衡點。除了政府部門,文化局與西九文化區管理局之間,應有怎樣的關係,也有點撲朔迷離。今天的西九管理局主席是政務司司長,民政局的角色只是監察西九,要求管理局按條例規定向民政局提交報告。有了文化局之後又如何?

二、對外,文化局會不會改變撥款習慣
文化局的持份者,最關心的是資源分配,但資源永遠不會足夠。龍應台教授曾在〈文化政策是為了什麼〉(2005) 這樣寫:「……坐在凝重的府內預算會議裏,我看着手上的預算書:台北市的文化局預算是工務局的十六分之一,教育局的四十八分之一,市府總預算的百分之零點八……你要怎麼說,才能說服人們,文化不是可有可無的餘興和奢侈品……」
在2011 至2012 年度,香港政府在藝術方面的總開支為28.2 億元,相當於政府總開支的百分之一,是教育局年度開支682 億的二十四分之一。28.2 億元只是民政局的經常開支。若加上去年的文化基本工程開支約8.6 億(改建油麻地戲院和高山劇場)、藝術及體育發展基金藝術部分的15億、粵劇發展基金的7000 萬、西九文化區管理局的216 億,還有「創意香港」專責辦公室的行政開支數千萬、電影發展基金3 億、創意智優計劃3 億,政府投放在文化及創意產業方面不算「孤寒」,但為何民間仍有怨氣?是因為每年花約30億元,卻未能對藝術生態創不同和有正面效應。

撥款的行政「門檻」
撥款機制太量化,也太僵化:康文署的心態是節目買辦,最介意票房;藝發局較重視實驗性,但又永不會支付申請金額的全數; 「創意香港」辦則太「驚青」和自保;申請電影發展基金要填的表格之多,嚇壞不少電影人。在「有始有終」的項目主導下,香港的特色是有大大小小的無數文化活動,主辦單位可以量化參加者人數,但許多活動只是蜻蜓點水,點到即止。這樣日復日、年復年,錢繼續燒,但都不是藝術界能留下作發展、研究和紀錄的資源,經驗未能累積。

資深藝術家說,今時今日的藝術生態環境比十年前差,項目資助「鋪鋪清」。牛棚藝術村近年簽的是三個月租約,藝團常被「下一季能否留低」的憂慮籠罩。隨着工廈被活化,工廈租金節節上揚,工業區變綜合發展區,其轉型正在動搖藝術界的生產基地。連康文署的設施也老化了,但地區文娛中心的維修被列為丙級工程,香港已多年沒有新的文化設施,大家都在等待西九、等待西九……

我們不能再等了
文化局的形象暫時很模糊,需要文化界和公民社會共同塑造,無奈文化界在八年前西九一役之後似乎未能再凝聚起來,由下而上建立共識。年輕的藝術工作者對前景有許多擔憂,但對政策討論不感興趣,缺乏當年「西九民間評審聯席」的勇猛和聲勢。

文化局的成立是大家期待已久的事,必須發聲並主導討論,影響政策,改革撥款機制,推動藍圖的建立。我們不能再等了。

(標題為編輯所擬,原題為「文化局的內與外」)
文.黃英琦(香港當代文化中心總監)

我對文化局的三問(一、二) (黃英琦)

我對文化局的三問
信報財經新聞 (12-04-2012/13-04-2012)

候任特首梁振英要成立文化局。在他的選舉政綱中,他對文化的立場,是要「進一步提升和豐富精神及文化生活,增加城市的魅力和社會凝聚力,推動文化產業的發展,與民間合作,政策與市場並存,官民互相配合補充,提倡多元文化」。

就此,他認為要成立文化局, 「負責制訂及推動文化政策,吸納民間參與,參考國際及周邊地區成功的文化發展經驗,積極主動、誠心誠意地啟導和支援香港的文化隊伍」。

文化界倡議成立文化局多年,梁的政綱獲得正面回應。

不過,究竟為何要設立文化局? 「文化」指的是什麼?文化政策包括什麼?

涵蓋的範疇會否比現時民政局負責的文化事務要廣要闊?

過去多月,市民只能在一個比拼「誰更爛」的選舉中作旁觀者,文化政綱沒有機會得到詳細說明;到選舉結束了,傳媒一向對文化冷感,對文化局的興趣只圍繞着局長的人選,卻沒有反思「文化局是為了什麼」?

是拉闊「文化」的想像?
即 將出任台灣文化部長的龍應台教授曾說, 「如果你以為文化不過是唱歌跳舞,建幾個音樂廳硬件;如果你以為文化只發生在音樂廳和博物館裏……,是少數菁英的事情,對不起,你錯得可真離譜。……文化 不是可有可無的餘興和奢侈品……,文化是民生必須……;我們的生活內容,尤其是我們的生活質量,其實完全被文化政策所左右」(〈文化,是什麼?〉,龍應 台,2005年)。

我同意她的話。可惜,自殖民地年代至今,香港人(包括官員)一向視文化為優雅、精英和小眾的事情, 「文化政策」只等同藝術。文化局的設立,可是為了拉闊想像,確認文化是生活、是公民權和身份?

香港說廣東話,學校的中文教育普遍仍以廣東話授課;香港曾是殖民地,西方的普世價值夾雜着中華文化和傳統,這就是香港文化;若有任何改變,例如規定學校以普通話教中文,主流電視台也以普通話廣播,那就是政策令「文化」有所改變。

從 城市角度看,香港的規劃以道路主導,可供休憩的公園和綠色空間相對較少。文化是生活,一個城市的公共空間能否以民為本、激發最大的創造力(而非只有效率和 經濟效益),政府是否願意與民共議規劃藍圖,體現多元和自由表達的價值,也是文化政策的範疇(是以文化角度注入規劃)。

當下的香港街道以商業掛帥,公共空間險被私有化,缺乏公共藝術,容不下街頭藝人,欄杆處處;香港人給政府潛移默化多年,有點「潔癖」,容忍不了塗鴉,討厭露天市集,不接受公園內的唱歌跳舞,視音樂為噪音,還要即時投訴……,那是文化的包容度出了問題,反映文化政策的不足。

再 扯遠一點,政府部門不去學習保養樹木,卻會馬上砍掉生病的老樹;市建局在重建項目中,把整個社區的歷史文化和本土經濟(如喜帖行業)連根拔起;漁護署官員 不會用多少力氣阻止大浪西灣的公共海灘遭業主擅自以運輸車輾過,面對發展造成不可逆轉的破壞而非常被動;地政總署官員對新界丁屋失控的僭建,多年來隻眼 開、隻眼閉,卻對停泊在南丫島榕樹灣的四十多輛單車開刀,並即場充公和壓扁……。

以上種種「不作為」或「太有作為」,反映的是政府部門對文化、社區、保育,以及對香港珍惜的核心價值的漠視,甚至是粗暴的踐踏。

政府對電視和電台發牌有嚴厲限制,台灣的民間和社區電台林立,香港在這方面一片空白;香港旅遊業的產值來自瘋狂購物、吃喝玩樂和產子(birth tourism ),因此旅遊發展局只應酬式地搞文化旅遊,完全不理解香港社區文化特色的潛力。

教育改革多年,遭教育界埋怨,但仍離不開考試主導,藝術教育靠邊站;政府說推動文化創意產業,但各中學卻不看好具備藝術天分的青少年,有校長甚至對他們揶揄,且缺乏栽培之心。

如香港有文化局,廣播、文化旅遊、藝術教育等重要政策,會否納入文化局?

再者,一向只重量和重功能性的城市規劃、市區重建、公園和屋邨設計,會否因有文化局的存在而改變,滲入文化觀點,讓社區更新和公屋變得人性化,市民可以享用的休憩空間,能夠反映社會的包容價值?

我不知道,因為候任特首的文化政綱其實只淺談了藝術和創意產業兩部分的計劃,且未能點出現行體制其實正在扼殺藝術和創意產業的發展。

是提升藝術發展?
一個城市的藝術有多開放、自由和自主、藝術家的身份有多高、市民有多樂意參與,是量度文化政策成功與否的指標之一。

文化局的設立,可是為了提升藝術的發展和生態環境?

本地藝術家面對的生態環境,既不夠開放,也不夠長遠和穩定。首先,他要面對政策的割裂:藝術歸民政,創意產業和廣播歸商務及經濟發展,保育歸發展局。

藝術家雖然拿到資助,但除了少數旗艦團體,資助是以項目主導,必須「鋪鋪清」,讓經驗無法記錄和累積。

再者,民政局局長重視愛國教育和青年政策;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局長事務繁多,負責工商旅遊,還要出席國際會議,兩位局長都不是藝術的「捍衞者」(champi on),兩局的策略缺乏橫向聯繫。

本地藝術家跟着要面對壟斷和不平衡——逾95%的公共資源傾斜康文署和大藝術團體——的殘酷現實。在2009╱10 年度,香港投放在藝術的公帑為28.2 億元,當中只有八千萬用作藝術發展局的撥款,資助數以百計的民間藝術單位,其餘二十多億用於康文署的營運(文化節目、圖書館、博物館和表演場地)、演藝學院和九大藝團的資助。由於政策缺乏長遠培育的策略,藝術家根本看不到前面有一張向上流動的階梯。

文化局三問.之一.明天續作者為香港當代文化中心總監、前市政局議員、灣仔區議會主席黃英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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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視我們的文化身份
(編按:昨天筆者向候任特首梁振英建議成立的文化局提出「兩問」。第一問是拉闊「文化」的想像?第二問是提升藝術發展?今天除了接續第二問之外,還有最後一問。)
是提升藝術發展?
十多年前,獲政府巨額資助的旗艦表演藝術團體有「九大」,十多年後仍是九大,共獲政府資助2.64 億,是藝發局撥款的三倍。若政策是鼓勵進步,大型資助就不能局限於「九大」,應有機會讓中小藝團公平競爭,逐步「晉升」,以進入「九大」為目標。
香港的藝術資源來自政府(商界贊助少得不成比例),其體制老化僵化,文化場地和博物館等仍由公務員主導,未
能革新,是藝術發展面對的最大障礙。
以博物館為例,2007 年,民政事務局曾決定把博物館脫離公務員系統,連公務員也不反對了;但曾德成局長上任後,建議擱置。博物館公營化的重要性並非為了節省資源,而是給予館長足夠的自主和獨立空間,不受長官意志的干擾去策劃展覽和支持藝術家。
資深藝術工作者認為今天的生態環境比十年前還要差,不利長期規劃和發展,連生產基地也變得不穩定。過去數十年,政府負責興建文化消費場地(如文化中心和各區大會堂),藝術工作者則自掏腰包,以工廠大廈為創作空間;視覺藝術工作者多在火炭,劇場界在新蒲崗,音樂工作室和獨立樂隊在觀塘。
不過,隨着工廈活化,租金節節上揚,工業區變綜合發展區,其轉型正在動搖藝術界的生產基地。面對這般困境,藝發局卻顯得無能為力。
有了文化局,政策會否由「九大」變成「二十大」,香港起碼有二十個旗艦藝團?康文署的權力能否下放,支持場
地的獨立和公營化?藝發局的資源會否增加,起碼與「九大」看齊,並能為藝術發展爭取低廉租金的生產基地?梁振英的政綱說: 「在已有政策基礎上,加強支援,特別是對青年藝術家和新進藝團,使能開拓更多空間及資源,為西九將出現的新局面作全面和充分的準備。」方向是對的,但執行時會走樣嗎?
是守護文化身份認同?
「……為什麼我們不能有自己的價值觀,不能有關於生存意義的解釋方法?為何這城市的文化觸覺那麼單寡?這裏
都是追求和支持獨立自主的人。
『和諧』是一百個人有一百個意見,而互相尊重。」(電視劇《天與地》對白)一個社會經歷百多年發展而凝聚的向心力和支持的價值,就是該社會的身份認同。香港的流行文化、香港人近年對「集體回憶」的濫情(食肆的最後一天永遠是新聞話題),報章起哄式的討論,網民的二次創作,香港人的犬儒(平時事不關己,但在關鍵時刻會有秩序和莊重地表達意見),但重視獨立自主的態度,都是我們的文化身份和認同。
文化局須要拉闊文化的影響力,改革藝術政策和體制,提升香港的創意指數,保存我們的文化遺產,但文化局卻不用改變香港人的文化身份認同;相反,它應以此為傲,堅守自由多元,繼續凝聚這股向心力和「香港價值」,使之成為城市發展的軟實力。這是文化局最重要的任務。
然而,這也是藝術界和公民社會朋友最擔心的。文化局可以是褔也可能是禍,它或會支持改革,但也許暗地裏卻多了制約和審查,文化資源分配繼續傾斜,忽略基層和社區文化,以資源多寡局限文化的實驗和創新性。
香港的首任文化局長,必須向市民保證他不會這樣做,他不會把文化藝術「河蟹」,他會承諾守護香港的藝術自由
和核心價值。

文化局三問.二之二.完
作者為香港當代文化中心總監、前市政局議員、灣仔區議會主席黃英琦

文化局 Get Set Go!(許驥 )

世紀.HK Culture﹕文化局 Get Set Go!
2012年4月12日 (四)

【 明 報 專 訊 】 梁 振 英 成 為 候 任 特 首 , 港 人 沒 有 忘 記 , 他 曾 在 競 選 政 綱 中 承 諾 會 開 設 文 化 局 。 看 來 , 「 香 港 文 化 局 」 已 是 孕 育 中 的 胎 兒 。 但 這 胎 兒 的 降 生 令 人 幾 許 歡 喜 幾 許 憂 , 各 人 也 有 不 同 看 法 。 香 港 作 家 也 斯 、 立 法 會 議 員 何 秀 蘭 、 80 後 文 化 評 論 人 健 吾 、 戲 劇 工 作 者 楊 秉 基 、 文 化 工 作 者 小 西 、 漫 畫 家 江 記 … … 大 家 都 有 話 說 。

也 斯 ( 香 港 作 家 ) ﹕ 希 望 局 長 喜 歡 看 小 說

不 少 人 希 望 文 化 局 成 立 之 後 , 為 香 港 制 定 未 來 文 化 的 發 展 方 向 。 但 是 作 家 也 斯 ( 梁 秉 鈞 ) 卻 不 認 同 。 他 希 望 在 制 定 文 化 政 制 前 , 文 化 局 先 總 結 過 往 經 驗 。 也 斯 說 , 不 敢 對 未 來 文 化 局 長 的 期 望 過 高 , 因 為 此 人 既 要 熟 知 香 港 百 年 歷 史 , 又 要 能 夠 凝 聚 文 化 界 , 「 目 前 有 能 力 又 願 意 出 來 做 事 的 人 難 找 」 。 也 斯 說 , 只 希 望 文 化 局 長 能 是 個 「 還 能 聽 聽 音 樂 , 陶 冶 性 情 ; 閒 時 看 看 小 說 , 明 白 人 情 世 故 , 已 經 不 錯 了 」 。

香 港 已 有 藝 發 局 , 文 化 局 的 功 能 如 何 與 藝 發 局 區 分 ? 也 斯 說 : 「 文 化 局 可 以 從 保 障 創 作 者 基 本 權 益 開 始 。 」 例 如 , 「 作 者 可 以 申 請 藝 發 局 資 助 出 書 。 但 書 本 即 使 能 印 出 來 , 不 等 於 已 完 成 了 。 目 前 最 大 問 題 在 發 行 、 推 廣 、 評 論 、 閱 讀 各 方 面 」 。 作 者 賣 書 不 易 , 「 即 使 自 己 發 到 書 店 , 也 會 發 覺 許 多 書 店 已 經 關 門 。 香 港 對 地 產 界 的 傾 斜 , 令 書 店 , 即 使 二 樓 書 店 , 也 無 法 為 生 。 」 所 以 , 文 化 局 的 「 有 心 人 」 可 以 「 去 跟 蹤 一 本 書 的 出 版 , 或 可 看 到 目 前 種 種 問 題 , 想 想 如 何 改 善 文 化 生 態 」 。 總 之 , 文 化 局 應 該 比 藝 發 局 有 更 進 一 步 的 思 考 和 努 力 。

江 記 ( 香 港 漫 畫 家 ) ﹕ 本 土 化 與 古 惑 仔

著 名 漫 畫 家 江 記 ( 江 康 泉 ) , 曾 經 遇 到 過 這 樣 的 狀  , 接 受 採 訪 時 被 問 及 創 作 的 初 衷 , 他 說 是 為 了 支 持 維 權 人 士 ( 如 艾 未 未 、 劉 曉 波 等 ) , 但 文 章 刊 登 後 發 現 被 刪 去 這 些 內 容 。 江 康 泉 因 此 覺 得 , 香 港 媒 體 也 有 「 自 我 審 查 」 等 創 作 不 自 由 之 處 。 所 以 , 他 希 望 文 化 局 成 立 後 能 夠 保 護 創 作 自 由 、 言 論 自 由 。

另 外 , 江 康 泉 認 為 香 港 需 要 文 化 局 的 前 提 , 是 文 化 局 能 讓 更 多 民 間 團 體 參 與 決 策 , 而 不 是 像 藝 發 局 那 樣 , 通 常 只 資 助 大 型 藝 術 團 體 。

現 在 很 多 人 大 談 中 港 融 合 。 江 康 泉 說 : 「 中 港 融 合 的 前 提 是 保 持 本 土 特 色 。 」 例 如 , 他 認 為 香 港 漫 畫 中 的 一 大 特 色 是 「 古 惑 仔 」 題 材 , 裏 面 有 大 量 市 井 、 暴 力 、 對 抗 權 威 、 粗 口 等 元 素 。 「 古 惑 仔 」 進 入 內 地 , 或 許 就 會 因 為 涉 及 黑 社 會 而 被 禁 。 所 以 , 在 中 港 融 合 的 過 程 中 , 文 化 局 應 該 可 以 做 些 保 護 香 港 文 化 的 工 作 。

何 秀 蘭 ( 立 法 會 議 員 ) ﹕ 我 對 文 化 局 二 百 個 不 放 心 !

立 法 會 議 員 何 秀 蘭 認 為 , 成 立 文 化 局 本 來 應 該 是 件 好 事 。 「 但 是 , 」 她 說 , 「 現 在 的 管 治 班 子 底 下 的 成 立 文 化 局 , 我 二 百 個 不 放 心 。 」 她 認 為 , 在 現 有 環 境 下 , 很 多 關 於 文 化 的 工 作 , 即 便 不 成 立 文 化 局 , 也 是 可 以 解 決 的 。 可 以 做 的 不 做 , 無 法 指 望 文 化 局 成 立 便 能 一 馬 平 川 。

例 如 , 是 否 允 許 市 民 在 公 共 空 間 進 行 展 覽 、 表 演 、 演 講 等 活 動 的 問 題 , 現 在 民 政 事 務 局 管 理 的 依 據 是 《 公 眾 娛 樂 場 所 條 例 》 。 她 認 為 , 改 變 這 一 條 例 , 並 不 一 定 需 要 通 過 文 化 局 。 「 先 把 不 需 要 文 化 局 的 事 做 完 , 才 知 道 文 化 局 可 以 做 什 麼 」 。 何 秀 蘭 說 。

另 外 , 在 何 秀 蘭 看 來 , 將 來 的 文 化 局 如 果 只 是 一 味 強 調 香 港 與 內 地 融 合 , 而 忽 視 香 港 作 為 國 際 大 都 會 城 市 的 地 位 ; 或 者 文 化 局 乾 脆 變 成 國 民 教 育 的 宣 傳 部 門 , 那 真 不 如 沒 有 文 化 局 好 。

楊 秉 基 ( 戲 劇 工 作 者 ) ﹕ 希 望 梁 文 道 做 局 長

本 港 劇 團 「 好 戲 量 」 的 藝 術 總 監 楊 秉 基 , 可 謂 是 開 拓 公 共 空 間 演 出 權 的 先 驅 。 數 年 前 , 他 和 團 隊 曾 因 在 旺 角 街 頭 演 出 是 否 阻 礙 交 通 問 題 , 引 發 網 上 熱 議 。 於 是 召 開 論 壇 , 討 論 如 何 善 用 公 共 空 間 。 如 今 , 旺 角 的 街 頭 表 演 星 羅 棋 布 , 自 然 不 在 話 下 。

楊 秉 基 認 為 , 如 果 用 「 警 察 」 視 角 看 , 藝 術 家 往 往 是 「 破 壞 」 的 。 未 來 成 立 的 文 化 局 , 不 僅 要 保 護 「 破 壞 」 , 甚 至 要 鼓 勵 「 破 壞 」 , 才 是 真 正 的 文 化 局 。

而 文 化 局 長 的 人 選 , 他 想 來 想 去 , 覺 得 應 該 是 香 港 作 家 梁 文 道 最 為 合 適 : 「 他 有 文 化 視 野 , 讀 的 書 夠 多 , 也 曾 經 做 過 商 台 台 長 。 」 楊 秉 基 還 強 調 , 他 希 望 文 化 局 的 地 位 遠 超 藝 發 局 , 與 現 有 的 十 二 局 並 列 , 文 化 局 長 要 真 正 有 權 力 。 楊 秉 基 建 議 文 化 局 成 立 後 可 以 立 即 做 三 件 事 : 一 、 去 年 政 府 派 6000 元 給 市 民 , 今 年 不 如 改 派 「 藝 術 金 」 , 讓 市 民 去 看 藝 術 作 品 。 二 、 把 殺 校 廢 棄 的 校 舍 改 造 成 「 藝 術 中 心 」 。 三 、 學 習 美 國 , 香 港 市 民 每 年 看 夠 五 場 藝 術 演 出 可 以 憑 票 根 退 稅 。

小 西 ( 文 化 工 作 者 ) ﹕ 政 府 架 構 必 須 重 組

「 亳 無 疑 問 , 香 港 需 要 成 立 文 化 局 。 」 資 深 藝 評 人 小 西 直 截 了 當 說 。 理 由 是 : 「 香 港 不 是 從 來 沒 有 文 化 政 策 , 而 是 消 極 與 散 件 式 的 , 並 偏 向 文 娛 康 樂 , 背 後 缺 乏 統 合 的 文 化 視 野 。 」 成 立 文 化 局 , 或 許 可 以 改 變 現 狀 。 但 是 小 西 也 指 出 , 「 在 現 下 缺 乏 真 正 民 主 代 議 與 監 察 體 制 的 情  下 , 文 化 局 是 雙 面 利 刃 」 , 擔 心 文 化 局 會 成 為 意 識 形 態 宣 傳 工 具 。 小 西 希 望 文 化 局 成 立 之 後 , 能 夠 把 文 化 事 業 帶 到 每 個 政 府 部 門 中 去 。

實 際 上 , 台 灣 就 是 這 樣 做 的 , 文 化 局 有 權 「 干 涉 」 任 何 政 府 部 門 。 例 如 台 灣 的 都 市 重 建 , 當 決 定 要 拆 一 棟 樓 的 時 候 , 如 果 該 樓 有 保 育 價 值 , 文 化 局 有 權 提 出 意 見 。

小 西 說 , 香 港 文 化 局 成 立 之 後 , 政 府 或 許 還 面 臨 部 門 重 組 的 問 題 。 不 同 國 家 和 地 區 有 不 同 做 法 , 例 如 英 國 將 教 育 局 劃 歸 文 化 局 。 香 港 會 參 考 哪 裏 的 做 法 , 尚 未 可 知 。 但 有 一 點 可 以 確 定 , 成 立 文 化 局 不 是 一 句 口 號 , 有 大 量 工 作 要 做 。

健 吾 (80 後 文 化 評 論 人 ) ﹕ 文 化 局 長 只 向 特 首 負 責 !

作 家 健 吾 對 文 化 局 能 夠 為 香 港 文 化 出 多 少 力 , 似 乎 並 不 看 好 。 「 不 是 這 麼 天 真 吧 ? 」 健 吾 說 , 「 在 現 有 機 制 下 , 文 化 局 肯 定 是 為 政 治 服 務 的 。 」 他 認 為 , 文 化 局 「 根 本 不 可 能 有 長 遠 的 目 標 」 , 因 為 「 任 何 決 定 都 會 導 致 向 壞 的 一 邊 發 展 」 。 在 健 吾 看 來 , 台 灣 文 化 之 所 以 興 盛 , 並 非 文 化 局 之 功 , 而 是 民 主 的 效 果 ─ ─ 這 一 屆 政 府 的 文 化 事 業 如 果 做 得 不 好 , 那 麼 下 一 次 就 得 不 到 選 票 。 而 在 香 港 現 有 政 治 機 制 下 , 不 可 能 做 到 。 所 以 , 任 何 人 出 任 文 化 局 長 都 會 被 罵 。 「 想 不 被 人 罵 , 那 就 每 半 年 換 一 個 局 長 吧 。 」 健 吾 笑 稱 , 「 因 為 這 樣 大 家 永 遠 是 『 蜜 月 期 』 。 」 他 還 開 出 一 些 「 藥 方 」 , 例 如 「 文 化 局 長 只 向 特 首 負 責 」 、 「 文 化 局 所 有 的 工 作 人 員 都 應 該 是 80 後 」 等 等 。 這 些 建 議 倘 若 真 被 接 受 , 文 化 局 是 否 便 能 成 功 ?

後 記 : 從 多 位 文 化 人 對 文 化 局 的 解 讀 來 看 , 文 化 與 政 治 似 乎 很 容 易 扯 上 關 係 。 政 治 的 進 步 與 文 化 的 進 步 , 或 許 是 相 輔 相 成 的 。 站 在 當 下 , 梳 理 過 去 , 面 對 未 來 。 港 人 任 重 而 道 遠 , 香 港 文 化 局 路 漫 漫 其 修 遠 兮 。 將 來 的 路 走 成 怎 樣 , 每 位 港 人 都 可 見 證 歷 史 。

[ 文 . 許 驥 編 輯 袁 兆 昌 電 郵 mpcentury@mingpao.com]

香港需不需要文化局?文化人質問候選人(許驥)

【 明 報 專 訊 】 2012 特 首 選 戰 在 即 , 文 化 界 也 發 出 自 己 的 聲 音 。 多 名 文 化 界 人 士 組 成 「 文 化 關 注 組 」 發 起 聯 署 行 動 , 給 特 首 候 選 人 寫 公 開 信 , 要 求 下 一 屆 特 首 在 文 化 方 面 投 入 更 多 社 會 資 源 。 公 開 信 言 簡 意 賅 , 提 出 四 項 建 議 :

1. 新 一 屆 特 區 政 府 , 須 成 立 高 層 次 , 類 似 「 文 化 局 」 的 機 構 ;

2. 新 一 屆 特 區 政 府 上 任 一 年 之 內 , 應 提 出 宏 觀 的 「 文 化 藍 圖 」 , 「 文 化 藍 圖 」 應 建 基 於 全 面 性 的 文 化 研 究 , 文 化 研 究 小 組 或 委 約 機 構 成 員 應 以 本 港 學 者 及 研 究 員 為 骨 幹 ;

3. 新 一 屆 特 區 政 府 , 須 提 供 足 夠 資 源 使 日 後 「 文 化 藍 圖 」 得 到 實 現 ;

4. 「 文 化 藍 圖 」 須 涵 蓋 兩 岸 四 地 、 國 際 文 化 交 流 及 合 作 與 文 化 及 藝 術 教 育 事 宜 。

為 什 麼 文 化 人 群 起 聯 署

截 至 1 月 11 日 為 止 , 聯 署 的 文 化 界 人 士 已 有 進 念 二 十 面 體 創 辦 人 榮 念 曾 、 粵 劇 「 萬 能 泰 斗 」 阮 兆 輝 、 資 深 傳 媒 人 劉 天 賜 、 明 日 藝 術 教 育 機 構 總 監 王 添 強 、 專 欄 作 家 馬 家 輝 、 小 說 家 董 啟 章 、 兆 基 創 意 書 院 創 意 教 育 總 監 馮 美 華 等 二 十 餘 位 。 筆 者 電 話 採 訪 了 聯 署 發 起 人 之 一 的 王 添 強 先 生 。

在 王 添 強 看 來 , 香 港 是 世 界 上 罕 有 的 缺 少 幸 福 感 的 富 足 社 會 。 原 因 何 在 ? 主 要 是 缺 少 文 化 。 因 為 文 化 不 僅 是 立 足 當 下 的 , 同 時 還 是 面 向 未 來 的 ; 好 的 文 化 氛 圍 能 給 人 帶 來 信 心 。 而 香 港 , 也 早 已 成 為 兩 岸 四 地 唯 一 沒 有 專 屬 文 化 行 政 機 構 的 地 方 : 「 這 帶 來 很 多 問 題 , 例 如 我 們 的 很 多 文 化 工 作 都 委 托 外 國 的 顧 問 公 司 來 做 調 查 , 像 『 西 九 』 。 但 他 們 調 查 的 結 果 往 往 與 香 港 市 民 的 實 際 需 求 並 不 一 致 。 」 因 此 , 香 港 必 須 要 有 一 個 立 足 本 土 的 文 化 行 政 機 構 來 負 責 這 些 工 作 。

擔 任 文 化 局 長 的 條 件

回 歸 之 前 , 香 港 有 類 似 文 化 局 的 部 門 負 責 文 化 工 作 。 回 歸 後 這 個 部 門 被 取 消 , 文 化 工 作 交 給 民 政 事 務 局 負 責 。

在 王 添 強 眼 中 , 民 政 事 務 局 的 官 員 是 「 協 商 官 員 」 , 擅 長 在 出 現 問 題 的 時 候 處 理 問 題 。 但 文 化 事 業 不 是 當 問 題 出 現 時 處 理 問 題 這 麼 簡 單 , 更 多 是 需 要 有 前 瞻 性 眼 光 的 人 來 規 劃 未 來 。 所 以 , 民 政 事 務 局 非 常 不 適 合 負 責 文 化 工 作 , 香 港 必 須 要 有 文 化 局 。

文 化 局 要 做 的 兩 件 事

將 來 香 港 文 化 局 成 立 , 最 應 致 力 於 兩 件 事 : 第 一 、 重 視 研 究 , 看 清 香 港 的 「 危 」 與 「 機 」 何 在 , 且 要 特 別 關 注 國 際 交 流 、 兩 岸 交 流 、 文 化 教 育 三 項 工 作 ; 第 二 、 文 化 局 不 可 淪 為 專 政 工 具 , 不 是 政 府 喉 舌 , 而 是 發 展 民 間 創 意 力 量 的 推 動 力 。 因 此 , 未 來 的 文 化 局 局 長 必 須 是 這 樣 的 人 : 第 一 、 他 / 她 必 須 具 備 科 學 精 神 , 相 信 調 查 報 告 ; 第 二 、 他 / 她 要 有 決 斷 力 , 認 識 到 文 化 是 一 種 選 擇 , 懂 得 在 發 展 與 不 發 展 之 間 取 捨 , 做 文 化 不 能 是 只 知 道 製 造 「 和 諧 」 的 「 好 好 先 生 」 。

那 麼 , 香 港 究 竟 是 否 具 備 成 立 文 化 局 的 基 礎 呢 ? 在 王 添 強 看 來 , 是 完 全 具 備 的 。 證 據 有 二 : 第 一 、 近 年 香 港 的 文 化 評 論 水 準 愈 來 愈 高 , 超 過 回 歸 以 前 , 這 是 將 來 文 化 局 工 作 人 員 的 儲 備 ; 第 二 、 近 年 愈 來 愈 多 學 者 、 作 家 返 回 大 學 教 書 , 這 是 將 來 文 化 局 顧 問 團 隊 的 儲 備 。 因 此 , 王 添 強 對 文 化 局 的 成 立 充 滿 信 心 。

[ 文 . 許 驥 編 輯 袁 兆 昌 電 郵 mpcentury@mingpao.com]

香港文化局會搞邊科(梁寶山)

5/3/2012 D04 | 世紀 | 世紀.HK Culture | By 梁寶山

編按: 「成立文化局」五個大字,已成為各特首參選人不約而同的政綱之一。在香港要成立文化局,意義何在,著名文化人胡恩威曾於本版撰文探討。今天,著名藝術工作者梁寶山,以「工廈藝術家關注組」成員身分,在活化工廈的進程中、藝術家被紛紛趕絕的背景下,談談她對文化局的期盼。

新光戲院結業又重開,隨特首選戰一樣峰迴路轉。出席了一個「從新光出發,檢視文化局成就之可能」的閉門會議。跟政府周旋這麼多年,藝術家都學乖了。什麼文化認同、人文精神、真善美……對科層體制下出身的政務官,以至政治任命的空降局長來說都是陳義過高。不如直截了當,就談數字、錢與觀眾罷了。營運藝團之難,容易受欠缺願景的施政拖垮,每日下來,追求藝術的時候少,計算金錢的時候多,有失文化人身分。

過時條例與藝術工廈

馬英九連任,捲走了龍應台,加上唐英年與梁振英先後也打文化牌,掀起不少朋友的想望,也有不敢作正面想──這個政府管咩死咩,搞多個文化局只會弄巧反拙。也有人愛之心責之切,細數香港文化的低處未算低、有人摩拳擦掌,準備為文化局獻計。過去兩年, 「工廈藝術家關注組」與政府大小部門周旋,從藝術發展局到發展局和民政局,就差消防處還未有去過;主席、常秘、局長、議員都見過了,但囿於過時條例(1960 年代的防火條例)和欠缺針對文化施政的政策局,點頭稱是過後,還是愛莫能助。Hidden Agenda 搬了又搬、新蒲崗收樓末頂、JCCAC 租金追近市場、火炭炒賣活動趕絕畢業生進場、良心業主物業無法通過消防要求……我們因為個別議題而走出來,卻因此而走入了這個苦無出路的龐大機制,愈發覺得要改變現狀,已經不能單靠一兩良心業主和不在其位的官員大發慈悲,而是一個能與三司十一局平起平坐的對口單位──文化局!

近日「政治一日都嫌長」,我們當須慎防文化局變成中宣部,但不就是沒有文化局,愛國教育以至新右意識形態還是透過由民政到教育、城市規劃到產業政策化整為零地深入滲透到每一位市民的日常生活當中。就是以宣稱奉行積極不干預,和以硬件建設推動藝術的港英政府,實質還是建構香港文化身分的推手(大會堂與香港節)。現下卻因為特首選戰一票都不能少,文化和出版小組的29 票也成了關鍵少數,唐英年、梁振英與何俊仁均推出文化政綱,建議成立文化局。文化人推動成立文化局責無旁貸,要是任由這29 票與候選人說了便是?既陷選委於不義,也把議政的時機拱手相讓與政客?

文化局的三個不能

2010 年,筆者曾以香港藝術發展局選戰為例,說明香港社會體現在藝術界的功能組別化。過去我們沒有過問兩個市政局的文化政策;後來我們也對藝發局不再寄予厚望;現在,我們甚至不敢想像西九會是真正屬於我們的地方。筆者明白藝術界朋友對「外行領導內行」的憂慮,但要化解功能組別化的困局,我們必須重新擴大並提升整個政策視野,包括以下「三不」:

一、不能只是現在藝術行政和資助架構的總和;

二、不能被矮化成個別的產業或就業政策;

三、不能再次把文化發展以媒界∕行業劃分而項目化。

我們必須提起文化應有的高度,回應整個公民社會的廣度,甚至從以香港帶動整個華南的文化發展。從制度考量方面,最迫在眉睫的是把分散在各政策局的文化環節重新組合,包括由商務及經濟發展局督導的「創意香港」, 「版權(修訂)條例草案」和「淫褻及不雅物品管制條例」;由發展局推動的「文物保育」;教育局下的「語文教育及研究常務委員會」。

龍應台以方糖溶在水裏為喻,實質即是文化觀點主流化,尤其在土地規劃方面,地產霸權把社區和公共空間「沙漠化」,舊區與棚戲同時式微;活化政策令文化生產及消費空間比例失衡;街頭藝人、street art 與創意地攤, 像過街老鼠。公共藝術方面,提出足有二十年的「一巴仙藝術」(percent for art),仍缺法規。勞工及福利局,必須落實五天工作、最高工時,市民才能有充分閒暇逛博物館、圖書館、或只是逛逛公園調養身心。作為開放的國際都市,人口、教育及旅遊政策既是經濟和勞工政策,也是文化交流與文化承傳的關鍵。再進一步,文化局更是活化僵化的政府體制的內置機制。

自1960 年代起,政府一直是精緻藝術的主要贊助者,數額有增無減(2011-12 年度是2.8 億)。從大會堂到各區文娛中心,從市政局到康文署,打開香港藝術節的節目單,迎面而來的不是港督便是特首。具民意成分的市政局沒有了,從康文署到西九管理局,標誌着一個重大的角色轉換:由過去政府──藝團的依存關係演變成「官──民──商」的三角關係。民政局藝術發展基金剛引入「配對資助」(matching grant)遊戲法則;西九管理局除政府一筆過216 億撥款外,此後分道揚鑣自負盈虧。整個商界的文化轉向有目共睹,由art mall 到各種創意比賽,廣告與藝術難辨雌雄。但誰是最終話事人?小眾的藝術傳統和趣味誰來支持?文化權利由誰來維護?還有言論自由,又由誰來主持公道?

公共文化締造社會共識

從狹義的藝術欣賞,到全民參與的文化生活。我認同何慶基的考量: 「(西九大戲棚)如果讓我來做的話,我會搞五個十個小戲棚,放在天水圍,小一點不要緊。」更認同輝哥(阮兆輝)的看法:「我昨天和一個德國藝術教育家進行對談,我聽到一句話笑了出來: 「有人問他,你做了幾十年藝術教育,成果如何?他說: 「那要看往後三十年。」這正是我們必須區分藝術與文化政策的原因。欠缺文化權利考量的藝術政策,只能促進消費品味的精英化,推高了入座率,藝術家短期內感覺良好,小市民以考取鋼琴級數為榮。刻下的族群矛盾,年前的世代論,都不單是資源分配的社會問題,而是施政欠缺文化面向所致。超越藝術範疇的文化政策,是容讓文化多元化發展,壯大由不同階層組成的公民社會,平等參與,繼而促進世代更新,締造社會共識。

特首選戰引出文化政綱,確實史無前例,應記一功。可惜細看唐梁政綱,亦確是成也是功能組別,敗也功能組別。唐英年的文化政綱開宗明義「維護創作、言論和出版自由」,卻把西九與整體文化基建的關係倒果為因,地區與國家關係亦被簡化為發展方略,避開錯綜繁複的文化認同。其他建議,既保留了殖民時期的平均主義,古今中西左顧右盼,而且只特別關照電影、設計、演藝和出版。梁振英對文化落墨雖然較多,亦選擇性地汲取了文化委員會一本多元的文化定位,呼召一種去向未明的本土意識,較為則重資源下放,但也同樣流於項目化。

而同樣令人失望的是二人均提倡知識產權,而未能把握知權共享的新趨勢和業界對執法過嚴的憂慮。

至於同樣是去向未明的文化局,將採何種體制,例如像現行新加坡和過去港英政府把文化和資訊廣播共冶一爐,還是像現在英國把文化及體育放在一起,又或者如韓國兼管旅遊,則是未知之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大部分的藝術家與文化人暫時都無緣置啄,亦不能想望由功能組別選出來的民意代表霍震霆會為我們督導文化局成立。台灣的文化局也是在黨爭之中由文化人的主動爭取才煉成的,與其光羨慕人家的「開啟文化元年:文化界提問2012 總統候選人」論壇,香港的朋友實在不能再坐以待斃。

請給我們香港文化局!(胡恩威)

請給我們香港文化局!文/胡恩威

(明報 2012-01-30 文/胡恩威)
D04 世紀.HK Culture

請給我們香港文化局!

幾位特首參選人均支持成立文化局,負責文化政策和文化創意產業政策的工作。這個建議方向是正確的,沒有什麼好反對。重點是政策、人和資源能否到位。要知道香港未來文化發展,我們必須知道,過去二十年香港文化政策和體制發展的狀况。

香港在九七前的文化藝術發展,全港性政策由文康廣播科負責,兩個巿政局負責博物館、圖書館和表演場地的硬件管理和節目提供的工作。香港是英式社會政策,文化和教育醫療一樣,均由政府負責提供大部分資源。港英時代的文化政策是十分被動和低層次的,英國沒有把英國的人文精神植根香港,一切以引入西方文化一次過式的活動為本,並以入口西方古典音樂活動為重點,為的也只是歌舞昇平和包裝香港一下。

對於全面培育香港專業人才,建立全民基礎文化藝術教育,文化藝術歷史和理論的研究均完全欠缺。香港是有言論自由卻沒有基礎文化藝術教育的地方,結果是香港明白和認識文化藝術觀眾人數,有減無增;只有演藝學院沒有視藝和文學精英教育和研究體系,香港文化藝術不能全面提升。而最大的特色是香港在狗仔傳媒和師奶電視獨大之後,出現了一種藝術恐懼症,又或者是藝術無用論,整體香港人文素質大幅下流化、低俗化,要低俗才能入俗。只有低俗才能入俗,低俗娛樂獨大。低俗文化是一種愚民的工具。

我們的文化如何落伍

反觀其他三條亞洲四小龍,台灣的文化底子好,社會知道文化藝術,重視文化藝術,愛護文化藝術,台灣的由基礎文化藝術教育,以專業和文化藝術精英的培育,文化歷史的研究工作,均十分全面,並以立足本土面向世界為本,南韓、新加坡也是在文化藝術方面向上流。

台灣近年電影的復興,正正反映了台灣整體文化競爭力在上升當中,電影需要的人才是全方位的,管理和經營人才,幕後的文字編劇,美術指導,幕前的演員,幕後的配樂和特效。香港八九十年代電影的興起,也是香港六七十年代人文藝術全方位普及之果。要成立文化局,我們必須知道歷史,我們必須知道現况,我們必須要建立目標,才可以真正讓香港文化多元發展的情况持續下去。

香港目前的低俗文化,把香港整體的競爭力愈拉愈低,香港社會的下流化把香港人的整體素質都拉低,以前香港中英語相通的雙語文化正在消失,中文變成只有八卦港式中文,英文也是十分馬虎。語文如是,其他與人文質素相關的指標,如閱讀文化和藝術參與的程度,也是每况愈下。各行各業都會聽到有後繼無人的情况。香港電影香港流行音樂香港漫畫,都在吃老本,都在退化,最嚴重的是香港人都沒有危機感,只有自我感覺良好,又或者是一廂情願的以為激情和激進的社會運動,會令香港更加好。這是九七前香港人文化上自甘墮落的結果,香港人天天說香港沒有天然資源,人才最重要。文化就是培育人才的土壤,有怎樣的文化便培育出怎樣的人才,香港的狗仔文化土壤只可以培養一些低級低俗的搵食人才。

後九七效應

九七後董建華特首,把原來負責文化體育和廣播的文康廣播科拆散,文化體育歸民政事務局,廣播歸工商。後來更解散兩個巿政局,成立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成立民政事務局以後,特首成立了文化委員會,由城大校長張信剛教授任主席。後來,經過一連串諮詢,發表了一份有關香港文化藝術發展的具體政策建議。何志平上任民政局長之後,完全沒有執行。政策也是以辦活動為主。九七前留下來的文化下流化沒有處理,體制死水一樣沒有變革。反觀新加坡,九十年代已全要upgrade 其文化政策,圖書館效法歐美和澳洲,一方面走進社區普及精緻閱讀,另一方面設立研究型的大型國家級圖書舘,香港今天的圖書館政策仍然停留在六十年代那種通俗閱讀的層次。

台灣有誠品, 誠品是品味的upgrade,台灣也有基層草根的角台音樂,有詩人有夜巿有生活,香港有的只有蘋果和更多不同的蘋果,和更低級和只可以低級的娛樂化。小販被消滅了,大牌檔沒有了,嚴肅文學完全被低俗文化邊緣化了,書法在消失中,只有自由行和只可以自由行的地產經濟進一步把香港文化拉低,香港多元化只是表象;核心就是只有低俗。

本土文化湮滅後

在這個情况成立文化局是好事嗎?應該是好事吧,但視乎文化局的編制是否有着足夠的人力和資源,和未來特首是否真正明白文化政策的重要,文化政策和民主一樣必須要從本土出,才可以有生命力,現在香港文化發展面前有幾個困局,首先是與世界和亞洲脫節,脫節最大的理由是政府喜用對文化藝術沒有認識的高級商業管理人士負責文化政策和管理,這些人把文化藝術看作是一種生意,沒有什麼深度;所以這些人根本不能夠在國際文化界層面上溝通與合作,更嚴重的是政府只信外國人和顧問,不明白和不重視本土文化藝術,他們把所有本土文化界的意見視為反對派或既得利益者的意見,政府官員和立法會從來沒有好好認真去學習文化藝術,政務官三年對調的政策模式,導致目前政府文化藝術政府短視和落後。台灣、新加坡和南韓在文化藝術創意產業政策架構,有研究有知識有深度有人才有決心,重視本土,所以才有成績。

香港文化局可有什麼目標

假如香港成立文化局,必須以立根香港、面向世界為本。並以培育文化工作者教育觀眾為首要工作目標。首要工作是建立常設性的研究體制,建立一套知識為本的政策制定機制,提升康文署在文化藝術發展的職能,尤其在博物館和圖書館方面,設定更進取和積極的改革。在文化藝術巿場方面,引進國際化的文化數據收集機制,全面分析香港文化藝術巿場的現况。加強藝術發展局政策研究和藝術精英培育的功能。在創意產業方面更應在土地,精英教育,研究和國際品牌方面落手。加強創意香港的主動性。西九文化區更應成為香港文化藝術創意的展示和發展平台。

以上這些香港下一任特首會認同,理解和明白嗎?香港是個很奇怪的地方,管冶這個城市的精英和群眾都是以低俗為榮,以不要太過複雜為思想架構。但文化是複雜的,藝術也是複雜的,創意也是。因為文化藝術和創意均是人類思考和行動的產物。低俗文化是愚民文化,因為低俗就是要人不要深度思考,好奇心異化為八卦,只會用一些粗俗的語言表達一些沒有思考的思想。香港出現的普及文化icon 都是只有低俗的。香港人是不會把余光中余英時當作香港人,你要低俗才可以是香港人?這樣的說法是不是太過火?成立文化局可以改變香港這個低俗主導的本質嗎?犬儒的朋友可能都認為香港是不能變和不會變的。

是的,要改變香港目前低俗霸權主義是不可以馬上的,但不等於沒有可能。不等沒有希望。成立文化局的好處,就是把文化立項為香港的一個重要政策,我們要面對和討論文化和文化政策的問題?那麼誰可以當這個局長呢?文化人?政務官?生意人?學者?傳媒人?誰當這個局長也是不容易的。大家都會有期待和期望。在其他城市談文化藝術是正常的事,但香港就是有些不正常才會談文化,可能香港要真的開始談文化,是要等到經濟衰退之時?窮而沒有文化,是不是更痛苦?有文化的窮,讀一本書,寫一首詩,畫一幅畫,也是樂趣。對嗎?